「施主,咱们寺庙里人可多的是,有师父,也有进香的香客,请问施主您问的是哪一位?姓啥名谁?」
「我找位小姑娘,不知她姓啥名谁,只知她年年今日会来此,算算该有七个年头了。」
「啊,我知道了,准是聂府么小姐!」小沙弥拍拍光头,「她每年这时候都会来待上一个月,说是要等人送条白蛇来给她……」他瞟一眼公子手上提的竹篓子。「该不会就是施主您吧?」
清秀公子没有回答他,反倒又问:「请问那位聂府么小姐如今可来了?」
「很抱歉,施主,聂府么小姐至今尚未到,想是今年不会来了。」小沙弥歉然道。「您知道,她今年及笄了,出门怕是不那么容易-!」
清秀公子微微蹙了一下眉。「再请问那位聂府么小姐家住何处?」
「苏州。施主,您只要进城里后随便找个人问一下就知道了!」
苏州--
「公子爷您问聂府?哪,苏府大街上最富丽堂皇的那栋宅子就是了,不过您若是要找聂府么小姐,那可要白跑一趟-!」
「为什么?」
「她逃婚,跑到云南去啦!」
「云南?」
「是啊,聂府大小姐嫁到那儿去了嘛!」
云南--
「没错,聂府大小姐是嫁给了咱们这儿的皇甫少爷,但她这会儿并不在皇甫家哟!」
「不,我找的是聂府么小姐……」
「她也不在。」
「……她又上哪儿了?」
「听说聂府大小姐和皇甫少爷吵架,一气之下带着妹妹找她姑姑去了。」
「她姑姑住哪里?」
「兰州。」
兰州--
「聂府大小姐被她姑姑着实训了好一顿三从四德之后派人送回去,至于聂府么小姐嘛……」
「怎样?」
「让她姑姑亲手拎着回苏州了。」
苏州--
「回来了、回来了,聂府姑奶奶回来了!」
「那聂府么小姐……」
「没回,听说半途给她溜了!」
「……她在哪儿溜了?」
「长安。」
长安--
「聂府么小姐?没听过!」
「聂府么小姐?不知道耶!」
「聂府么小姐?那是啥?」
「聂府么小姐?多大年纪?」
「及笄未久。」
「咦?难不成公子爷问的是那位标致得像朵花儿似的的小姑娘?有有有,她上我们这儿来买过包子!」
「她可曾提过要上哪儿去?」
「没,不过她向我们问过路。」
「往哪儿去的路?」
「泉州。」
泉州--
「聂府么小姐?我只听过聂府二公子。」
「聂府二公子?」
「不过这会儿聂府二公子也不在泉州,听说他带着妹妹上杭州去了。」
「……」
杭州的冬天没有雪,但如同江南其它地方一样是沁骨的寒冷,那位斯斯文文的清秀公子却仍是一袭墨衫,一手提着行囊,一手拎着小竹篓,「缓缓」走在萧瑟的寒风中。
突然,他的脚步停了,望着尚未开启的城门沉默一会儿,忽又回头。
这是凌晨时分,黎明将起的前一刻,夜黑得像泼墨,风冷冽得刺骨,道路两旁的树林子沙沙沙地呻吟,彷佛随时都可能会有那种不gān净的东西窜出来,令人心惊胆寒,但清秀公子却似一无所觉地抬脚踏入,黑色靴子踩在满地的枯枝败叶中辟啪响,为这份夜的诡魅更添几分惊怖。
蓦而,他再一次驻足,同时脸往上仰,就在那一瞬间,树梢浓密的枝桠间黑影倏坠,他本能地松手落下行囊与小竹篓横起双臂,下一刻,他横托的双臂上赫然多了一个人。
一位正在睡觉的少女。
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,清秀公子看着他两臂上的少女从树上落下来后竟然还闭着眼,并翻动身子往他温暖的胸口紧偎过去,顺手又揪住了他的衣襟,像揪被子似的。
「唔……秋香,天亮了吗?」
天亮?
清秀公子往上看了一下黑不隆咚的夜空,再垂眸望回两臂上的少女,眉毛微微挑高。
「好冷喔!秋香,」少女又咕哝,揪住衣襟的五指更紧。「再给我条被子好不好?」
被子?
清秀公子修长的剑眉掉下来打成一个秀秀气气的蝴蝶结。
「秋香……」