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曾爱过,又怎能体会到爱的悲愁?
原来她一直生活在懵懵懂懂之中,以为「心」是可以自我cao控的,是痛苦或喜乐皆可由自己决定,就像要看书或是做女红,很容易就可以做出抉择来。
直至此刻,她才幡然省悟,「心」与「意识」是全然不同的。
虽然,她的脑子、她的意识都在告诉她,如今的景况也不能算差,起码她还可以自得其乐地过她自己想要的生活,再也没有人能够左右她的意愿了。
然而,她的心却完全的不肯按照脑子里的意识去做,幸福的回忆总在心湖里流连徘徊,挥之不去的思念愈来愈深刻,直至变成一种难以忍受的折磨,日日夜夜啃噬她的心灵,使她再也找不回曾让她深以为傲的平静。
不曾爱过,又怎会失去淡然的心?
「小姐……」
「也或许,是我变贪心了!」
「贪心?」碧香不可思议地重复,旋即大大不以为然地猛摇头。「才不呢,小姐是碧香见过最最不贪心的人了,那……」
「那是以往,但此时此刻……」瞳眸轻回,琴思泪继续痴望着窗外的树林子。
深秋时节,绿叶已然遍huáng,一叶叶萧萧瑟瑟地随风飘飞,一片片伴着雨丝坠落于尘土,默默地,灿烂归于虚无,平添人无限寂寥。
「我想,我是真的变贪心了!」琴思泪语音闇然,神qíng透着几分因自己的「贪婪」而生的惭愧。「明知不可求,却依旧深深地渴望着,明知没可能实现,却还是抑不住希冀的心,期盼……」
「姑爷能找到小姐您?」碧香飞快地接着说下去。
琴思泪静默一下,叹息。「那是不可能的,我明白,诚如云姑娘所言,夫君会找我,却不可能找到西域来,而且,他又年轻又没耐xing,过一阵子之后,自然而然就会放弃了……」
碧香yù言又止地张了张嘴,终究没发出任何声音来,与添福相觑一眼,就紧紧地闭上嘴巴了。
姑爷年轻。
是事实。
姑爷没多少耐xing。
也是事实。
所以,她能说什么呢?
「小姐……」除了这两个字以外,她什么也不能说。
「碧香,请多给我一点时间好吗?」琴思泪柔声请求。「我会尽力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的,只是,我需要多一点时间……」
最好是!
看小姐这样子,想要平静下来,恐怕有点小难吧……不,不只是小难,是彻头彻尾的大困难吧?
「好吧,小姐,碧香知道了,您慢慢来就好,碧香不会再qiáng迫您了!」
琴思泪悄悄松了口气,但下一刻,又为自己的自私任xing而愧疚不已。
其实碧香与添福是最无辜又辛苦的,他们大可留在杭府里过好日子,但他们却选择跟随她到外地流làng,忠心耿耿地伺候着她,而她竟还任xing地要求他们再多容忍她几分,真是太不知感恩了!
不,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!
她才二十六岁,生命还漫长得很,为了碧香和添福的忠心和体贴,她也必须振作起来,最起码,也要把思念的痛苦埋藏在心底,唯有在她独自一人时,才能够容许相思的愁绪扰乱平静的心湖。
想他!
想他!
好想他!
可是,她会好好过下去的,倘若老天垂怜,下辈子,或许她还有机会再爱他一次吧!
于是,她振作起来了,但看在碧香和添福眼里,却更令人心伤。
因为,主子的振作只不过是不再瞪着窗外发呆而已,她恢复了正常作息,闲暇时看看书、做做女红,平和,淡然,彷佛没事人般。
然而,在她眉眼间总是透着若隐若现的轻愁,也不像在杭府时,不时可见温柔的笑靥,总在她不自觉时,沉重的寂寞与浓浓的思念,便会从她那双温柔的目光中溢泄而出。
她想念姑爷,也想念小小姐,却连明明白白地表露出来都不能。
在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,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主子愈来愈安静,偶尔一抹笑也总是透着哀愁,心底不由暗暗嘀咕不已。
那个该死的姑爷,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够「找」到……
「嗨嗨嗨,老婆,两个多月没见了,有没有很想我啊?」
呃?
咦?
耶?
一个正在心不在焉的做女红,两个在面面相觑,暗地里咒骂某人,猝闻那熟悉的、戏谑的声音,三人先是一剎那的呆然,继而动作一致地猛然转向房门口,目光落在出声的人身上,三张表qíng三个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