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大人叫人砍了他们的手脚。」殷德轻快地说,没有注意到她的异样。「一共三十二个。」非常多余的补充。
砍了……他们的手脚?
一共……三十二个?
面无表qíng地僵立在原地,在骇异与嫌恶的冲击之下,南丝可以感觉到心中的仰慕在迅速降温,片刻后,她猝然回过身去背对朝她而来的威廉,对他的崇拜已然冰消瓦解。
「对不起,请帮我另外找匹马。」
战争杀人是一回事,残酷的凌nüè反抗者又是另一回事,原来他也只不过是一个穷兵黩武,嗜血成xing的枭雄,而这场他所谓名正言顺的继承战争,想来也不过是他为了满足个人yù望与野心的掠夺战争罢了。
难怪历史纪录上会说他是一个bàonüè的征服者。
「呃?」殷德终于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。
「今天我不想……不,以后我都不想和威廉共骑,」南丝语调平板地说。「如果没有马的话,我宁愿走路!」
殷德张口结舌地呆立了一会儿,连忙转身去拦住威廉的马,威廉弯下身来与他jiāo谈,南丝依稀听得到他们的低语声,也感觉得到灰眸直she向她,令她背后有如万针在刺,但仍坚持不愿面对他。
不过威廉的意志比她更坚qiáng,硬是把她僵硬的身子抓上马去放在他大腿上,南丝自知敌不过他的蛮力,只好继续保持身子的僵硬度,背挺得比枪杆还直。
「出发!」
直至走出三里外,南丝依旧维持原来的姿势下变,就像一支cha在他大腿上的箭矢,虽然她已经累得快变成断箭了。
「他们要杀-,」始终默然不语的威廉终于开口了,「那些撒克逊人要杀。」沉静的嗓音低缓地道出事实。他并不是在为自己辩护,他告诉自己,只是在告诉她事实,一件他无法容忍的事实。
「但他们只是一群无知的老百姓呀!」原不想理会他的,但南丝仍忍不住冲口而出,以谴责的语气反驳。「你不能怪他们无知,也不能怪他们忠心!」
威廉沉默片刻。
「如果-不喜欢我那么做,我不会再做。」这也不是让步,而是按照契斯特告诉他的方式去做而已,不,这不是让步。
「可是你已经做过无数次了不是吗?」南丝的声音依旧冷硬。
「没有。」
又是三秒钟空白。
「咦?」南丝猛地仰眸,眼底俱是错愕。「没有?一次也没有?」
「我是第一次那么做。」
瞳眸是清澈的银灰,威廉的表qíng非常平静,南丝毫不怀疑他说的是事实。
「但……」她迟疑一下。「那你之前是如何对待战俘或反抗者的?」
「我要他们发誓对我效忠,如果不肯,就让他们作奴隶为我种田或作苦力。」威廉顿了顿,又说:「我是要统治英格兰,不是要杀了所有撒克逊人。」
奴隶?
「你的奴隶生活如何?」被nüè待?或者有一餐没一顿?
听出她语气里的含义,威廉摇头。「不,我并没有nüè待他们,他们过得如同一般平民一样,只是缺少自由,我希望能藉由时间来冲淡他们的反抗心。」
那还好,这时代有奴隶是免不了的,她能接受,可是……
「那你为何要对昨天那些人如此残忍?」
这回威廉沉默得更久,直至南丝开始认为他并不打算作任何回答时,他才突然坦承道:「我一时失去自制。」要一个向来以冷静自傲的人承认自己失去自制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,所以他才会犹豫这么久。
「为什么?」
「因为他们要杀的人是。」
南丝愣了一下,旋即,一股异样的激dàng流窜过心头,这样的回答,虽然残酷,却又多么令人心动啊!
海伦是挑起特洛伊战争的红颜祸水,虽然真正的事实究竟是如何没有人知道,在她看来,海伦唯一的罪过是不幸处于两个男人之间,既无法让其中一个死心,更无力阻止那场战争。
但另一方面,海伦也许认为「我并不高兴你们为我这么做」。可是实际上,在她内心深处,又何尝不为自己能得到男人如此倾心对待而感动不已呢!
虽然矛盾,但,海伦毕竟是个女人呀!
「无论如何,那样太残忍。」南丝批评道,并不知不觉松懈下紧绷的背脊,如同以往那样靠在他胸口,再用力揉捏自己僵硬的背,她可不像他,即使不用力,腰杆也挺得跟他那把巨剑一样笔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