(8)
我沉溺在陆航妈妈悲伤的往事中不可自拔,片刻后才又回过神来:“那么,陆航和晓芮只是同父异母?他们仍然是亲兄妹?!”
陆航的妈妈点了点头,两行眼泪挂在她的脸上。一下子,我觉得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,我怀疑我跌进了一个这些年最恐怖的噩梦中,可我花了一天时间给丁诺做的蛋糕还稳稳地放在桌上。
忽然,陆航妈妈激动地站了起来,她越过桌子抓住了我的肩膀:“米朵,算阿姨求求你,回到陆航身边吧!他不能和晓芮在一起,他需要的是你呀!”
那一瞬,我想起了陆航在屋顶拉小提琴时的样子,想起了陆航一直以来对晓芮的无私关怀,想起了陆航最后对我说的那句“对不起”。原来,他的孤独是他以为他失去了所有的亲人;原来,他对晓芮的呵护有着对养育自己的那对“父母”的歉意;原来,他的放弃有那么多痛苦的原因……
“不!这些都不是真的!”
我也激动地站了起来,不小心还撞翻了桌子,装着丁诺生日蛋糕的那个盒子倒扣在了地上,两个咖啡杯加碟子全都滚了下去,掉在地上,碎了一地。我感觉我的心也一并碎了。
餐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了过来,这两个说中国话的女人,俨然已经失去了控制。
“米朵,对不起……”陆航的妈妈走了过来,她抱住了我,那感觉很亲切,却又让人感觉很害怕。
我却一把推开了她,眼泪滚落在我的嘴角,那滋味比咖啡涩了太多太多。
(9)
再顾不上等丁诺过来,我几乎是夺路而逃。迎着夕阳,我奔跑在巴黎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上,眼泪飞扬在空中。
原来,生命就是一个恶作剧一般的玩笑。
原来,连迟暮的阳光也会刺痛人的眼睛。
回到家,我擦掉眼泪便开始收拾行李。两年多了,我从来没有这么迫切地想要回国,也很久都没有再像当年才到这里时那么心痛。我的脑子乱作一团,不知道自己往箱子里塞了些什么,也根本没有心思把衣服一一叠好,我好像被陆航妈妈的“咒语”迷惑了——
“回到陆航身边吧!”
我感到自己心里像有团火在烧似的,它烧醒了我许多尘封的记忆,也烧得我失去了应有的理智。直到我拖着行李箱走到了门口,我才终于犹豫了。
天啊,我怎么能这么自私,我怎么能忘了丁诺?一时间,许多声音忽然唧唧喳喳在我的耳边吵闹起来——
“米朵,现在的你已经不再是两年前的你了,丁诺已经被你伤害过一次,如果现在你也像陆航妈妈当年那么冲动,这一次让丁诺该如何再次接受你的抛弃?”
“米朵,你不是已经忘记了过去,接受了现在吗?你还记得丁诺对你的那些好吗?如果没有他,现在的你该是什么样子?”
“米朵,今天还是丁诺的生日,一个多小时前你还在高高兴兴给他准备生日蛋糕,现在蛋糕没了,你还准备做出更离谱的事qíng吗?”
“米朵,丁诺现在或许正在赶往‘琴音’呢!想想他应该是多么满怀喜悦啊,可你却在想着一个早已经成了历史的人!难道,你真的认为你才是救世主吗?”
……
我的眼泪断了线,缓缓的,我拖着行李箱回到了房间,把东西再次放回原处。
我忽然意识到,当初我选择了离开,其实都是为了让自己在未来依然能活得坚qiáng而有尊严,就是没有打开那个蓝色的信封,其实也是我害怕自己会崩溃。
而现在的我,其实已经走出了那个故事,陆航也不再属于我,而属于陆航的那个我,也早已经摔碎在久远的记忆里。
(10)
我坐到了电脑前,在网址栏输入那个熟悉的地址,我的博客早已经关闭了,但果果无花的空间仍然开放着。唯一变化的,就是那里有一篇两年前的日志,日志很简单,只有一句话:
妖妖,祝你幸福。
我故意不去看,不去想。我只是拼命忍着眼泪,给陆航用悄悄话留了言。
我告诉了他那支曲子的由来,又告诉了他我和他妈妈偶遇的事qíng,然后转述了陆航妈妈的那个故事。虽然我知道这一切很残忍,我只是不希望看着陆航和晓芮越陷越深、越走越远。
可是,为什么我自己的心却是这么痛?
我似乎都可以预见到他们得知这个消息后的苦痛,原来无论是爱qíng、亲qíng还是友qíng,一旦跨过了界线,都会酿成最深的痛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