耶律齐看我一眼,不落痕迹地甩开我的手,揭开车帘看一眼外面,说:“我们现在是在哪里?”
“去晋王府的路上。”我想我应该显得温柔贤淑些,于是轻轻替他把滑落的毯子搭回到身上,柔声道,“晋王今晚在府中设宴款待我们。”
意料之外的,耶律齐倒是没怎么惊讶,只是抬头看着我,似乎是在等待下文。
“晋王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……”我只好整套地解释下去,“也知道在契丹流传的有关他的传言其实是一场误会。那不过是个简单的离间计,相信以七皇子你的聪明才智,一定能明白的。”这番说辞下来,我自己都觉得虚伪,如何用得着这样帮着杨广呢?嘴上却又说,“晋王也是一片好意,等到晚宴的时候他会亲自跟你解释……”
耶律齐轻轻哼了一声:“满口晋王晋王的,叫得倒亲热。”我一时静默,他眸光一闪,抬头问道,“你是他的女人?”
我正不知该如何回答,这时车身忽然一震,车窗外传来一阵打斗声,耶律齐眼中划过冰冷而锋利的目光,哼了一声道:“你看,这就是杨广的‘一片好意’。”
护送我们的侍卫并不多,打斗声渐渐弱了下去。车外寂静下来,有沙沙的脚步声朝我们bī来。我看一眼耶律齐,心中也不由怀疑,莫非这些人真是杨广派来的?
这时却听门外传来熟悉的男声,仿佛就站在门前,听起来却有些飘忽。他冷冷地说:“云佩瑶,你出来。”
我一怔。杨勇,他怎么会来?
是为了我吗?他是不是还记得给我的承诺?记得他曾在漆黑的夜里很认真地说要给我幸福?
他的尾音有些细微的颤抖,许是因为愤怒,抑或是莫可名状的期待。与我一样。
这一刻,想必我们的心qíng该是一样的。
想见到对方。可是又害怕相见。
因为已经物是人非了。
二。{盛夏的果实}
我用毯子将耶律齐盖好,示意他不要出声,转身缓缓地走下马车。
斜阳未尽,满城的天色都被染成一层金huáng,山坡上风有些大,chuī得刘海丝丝缕缕,遮在眼前看不清方向。我与他面对面站着,终究也是无言,半晌俯身道了一声:“民女云佩瑶,参见太子殿下。”
风声簌簌,chuī得半人高的野糙左右摇摆,夕阳余晖中,就像一片萧瑟的海洋。杨勇没有说话,我抬头看他,他的脸在yīn影里,神色有些冰冷,仿佛又有些暧昧不明。他漆黑的眸子对上我的目光,倏忽一震,忽然上前猛地扼住我的腕。
“为什么?”他狠狠地盯着我,“为什么你说要等我,最后却去了晋王府,还打算要为他嫁到契丹?”他手上一加力,我的手腕几乎就要断掉,他说:“你为什么会变得这么快?杨广究竟又有什么好,值得你这样对他?”
晋王杨广与太子杨勇的夺嫡之争已经日渐激烈,皇帝倾向于太子,而把皇帝治得死死的独孤皇后却更倾向于杨广,这个格局不仅让朝中大臣分成两队,也让两座府第的斗争日渐明显。他必是在杨广身边安cha了眼线的,所以才会知道这些事。
我qiáng忍着痛,说:“事到如今,我也不想解释什么了。甘露寺外你与云司青彼此携手,本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……既然如今一切已成定局,你又何必再来找我呢?”他眼神一顿,手上又一加力,我的手腕几乎要断掉,忍不住痛呼出声,紧接着咬起牙不肯再说什么。
也许是有些心疼我的痛楚,杨勇的手掌微微松开了些。我的腕上已经浮现出一圈淤青,他眼中似有怜惜,可是很快被愤恨取代,他说:“当日你不知我的身份,都肯等着我回来,如今你知我是太子,却打定主意要站到杨广那边了吗?”
我低垂下头,脑海中浮现出杨广星子一样闪烁的黑眸,第一次觉得这样迷茫,低声地说:“佩瑶并不想站到哪边,只希望可以全身而退。真的,你相信我。”
杨勇微微一顿,伸手捏着我的下巴,仿佛想透过我的眼睛看到我心里去。就在这时,我身后忽然有几支羽箭簌簌而来,在旁边的树gān上钉成一排,杨勇将我扯到身后,回过头正对上另一支箭迎面而来,眼看就要she中他的额头,我本能地伸手去挡……箭尖刺破了我的手臂,血汩汩地流出来,杨勇眼中有惊异,其后是些许感动,刚要伸手来扶我,身后却有一双纤细却有力的手掌将我拉入怀中,那道熟悉的目光冰凉得就像初chūn未化的冰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