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在走神的时候,杨广忽然高高在上地叫我:“佩瑶,你过来。”
我端着酒杯走过去,脚步轻得像是踏在云朵上。我究竟该怎么做呢?放着云司青不管,还是狠下心来做到杨勇要挟我做的事?可是耶律齐……触到他看我时深qíng的眼神,我想我无论如何也下不了手。
杨广笑着看我,说:“明日本王会上报父皇,封你为晋阳公主,让你风风光光地嫁到契丹。”
我俯身福了一福,说:“谢晋王。”心中却在想,这个男人,何以无qíng到这个地步呢?我们的十年之约他还记得吗?或者从一开始他就是说说而已吧。我没有云司青的倾城美貌,也许我始终不曾入过他的眼睛。
我的手一松,撒了毒的酒掉在地上,无声地渗透到地毯里。我佯装无意,后退一步说:“奴婢笨手笨脚,真是失礼。”
杨广笑意渐浓,递给我一只新的酒杯,说:“来,佩瑶,敬七皇子一杯。”
耶律齐直直地看着我,眼神深深的,含义未名,有些陌生,又有些凄凉的意味。我只好依言上前,递上那杯酒,场面话还是会说几句的,道:“一直以来,感谢七皇子的厚爱。佩瑶祝您从今以后,万事如意。”
耶律齐接过我的酒,唇边划过一丝苦笑,说:“世上不如意十之八九,岂能世事如我所愿?”仰头一饮而尽,说:“云佩瑶,你真的肯跟我回契丹?”
我抬起头,只见他黝黑英俊的脸上仿佛布满了哀伤,心中忽然不忍,刚要回答,却听他呻吟一声,忽然吐出一大口鲜血,眼中的痛苦攒在了一起,眼珠仿佛疼痛yù裂,我吓得后退一步,却见杨广依然气定神闲地坐在那里,仿佛在看一场好戏。
我惊慌失措,自言自语道:“不可能的,那杯酒被我倒掉了,并没有拿给他喝啊……”
杨广见我这样,哈哈大笑,说:“杨勇给了你一包砒霜吧?你还真是没用啊,总是做不成人家jiāo代你的差事。”
我一愣,竖起眉道:“你早就知道杨勇让我下毒的事?”
杨广面露得色,印象中他很少露出这样张扬的表qíng,说:“杨勇与我从小一起长大,他能算计到什么程度,我很清楚。总是与我棋差一招就是了。”
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,不想在他美丽的眼睛里看到那么残忍的眼神,转头耶律齐正在地上挣扎,双手在半空虚弱地挥舞着,眼神却是平静的,他轻声唤我:“菲亚丝……”
我想起与他之间的一切过往,想到这个男人是我亲手所害,鼻子一酸,俯下身握住他的手,哽咽道:“对不起……耶律齐,对不起。”
他的眼神凝在半空中,没有焦点,雾气一般扩散开去,说:“佩瑶,你知道吗,菲亚丝是古书里最美的花神,传说中她有最温柔的双手和最清澈的眼神……我以为我找到了,我以为你就是,可是当我在马车里看到你看他的眼神……我知道,你不会真心想跟我回契丹的……”他的眼神悲凉起来,“我也知道我们之间不会有结局的……只是没想到,会是这样的结局啊……”说着,他看一眼杨广,那目光里有怨恨,不甘,艳羡抑或绝望,渐渐就如风中的烛火,就要悄无声息地熄灭了……
我的泪水更甚,心中的愧疚和痛苦一起涌了出来,却只能握着他的手重复着说:“耶律齐,对不起……对不起……”这时腹中忽然一阵剧痛,我倒在地上,只觉五脏六腑都纠缠在了一起,被什么翻腾着,苦不堪言。
断肠蛊。真不愧这“断肠”二字。这时耶律齐已经奄奄一息,奋力从脖颈上扯下一条项链,说:“解药在这里,只要你带着它,断肠蛊就不会再发作……”他的目光渐渐迷离,“佩瑶,我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忘记我……从今以后,你一看到它,就会想起我……”
耶律齐的声音低了下去,最后仿佛被风chuī散了,再也听不清楚。这项链是银质的,坠子上刻着一只振翅yù飞的雄鹰,看起来自由而坚qiáng,那是我一直想得到却一直缺乏的东西……眼泪一滴滴砸在这只鹰上,仿佛它也流了泪。我低下头,双肩剧烈地颤抖着,忽然间泣不成声。
这时,却有一双冰凉的手从我掌中接过那条项链,不由分说地系在我脖颈上,说:“还好他把解药带在身上。不然我真不知该怎么办了。”他伸手抚摸我的长发,像在安抚一只受伤的狗,说:“其实我也不舍得你牺牲你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