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乐在升平钳制下挣扎退缩:“太子妃娘娘,奴婢也不知道。德妃娘娘只说是让太子妃娘娘记得子时去承天门,汉王会从那里经过去往两仪殿。”
升平想也不想立即吩咐道:“快,长乐,快把长麾拿来,本宫要去承天门。”
“太子妃娘娘,现在才亥时,还有一个时辰才到子时,勿急。”长乐拦住升平动作。
升平松口气,可还没等放松下来,人又开始紧张:“那太子呢?他去了哪里?”
“太子未时已经出宫,不知何时归来。”长乐小声禀告。
眼前一连串的变故似乎说明今晚会有大事发生,可升平根本理不出个头绪,她不知道究竟会发生什么事,也不知道眼前一切异动代表怎样的风向。
她望着菱花格外高悬明月心中不住焦虑:李世民难道因为下午酒中迷药过多错过了阻止公审汉王的时间?抑或是他根本无法求到李渊心软放过前朝皇子?再或者他已经决定放弃与李建成正面jiāo锋,牺牲她?
不管怎样,升平赌下的最后一搏显然并不曾成功。可她至今还不知道自己输在哪里。
如今只能坐等子时到来,坐等谅哥哥一步步走入死亡。
若是人在欢愉时,渡过一个时辰何其简单,可当升平知道此次是她与谅哥哥最后相见的机会什么都不做的时候,空手度过一个时辰又是何其可怕。
升平坐在空寂大殿上默默数着更漏声声,只等子时到来。
除了等,只能是等。
升平斜长孤影被宫灯拖出远远,在金销石砖上冰冷僵住,仿佛是没有生命的玩偶,无力做出任何反抗。
静夜无声,闷热的气息随着升平的呼吸越来越弱变得凝滞起来。
更漏终于指到亥时三刻,升平匆匆穿好外裳与长乐从后宫门悄然离开。垂首侍立的宫人们似乎不想知道她们去处,只是默默的伫立在殿檐下没有人敢抬头询问。
升平压低头顶风帽,步履加速转出东宫。承天门离东宫并不算远,只是心急,脚下的路也变得长起来。
一路上为不引起他人怀疑,升平早已卸掉身上所有钗环玉佩,除了鞋底磨蹭青石砖的甬路发出沙沙声响,再没有任何声响。
长乐疾步跟在升平身后也是一声不发,右手拎一盏莲花宝灯,左手为烛光遮挡步风,面色万分紧张四周观望。
离开东宫后甬路变得狭长起来,两人出宫巷入东苑才走到承天门,清冷甬道上一人皆无,除了气喘吁吁的升平和惶惶难安的长乐,宫墙安静,长街安静,连风都是静的。
偏就有一丝不知从哪里来的凉意直入骨子里冰透全身,经由微风拂过,连神智也变得冷静起来。
为什么没有人?是不是人已经被押过去了?还是根本已经改了入宫的路线?升平不停的向四周张望,却在长街尽头看不见任何人。
“太子妃娘娘别急,子时未到,一定还不曾过去。”长乐在升平身后小声安慰道。
升平定了定神,人在yīn暗处站好,浑身颤抖的她不得不掐住自己的手背来稳住慌张的心神。
果然,不出一炷香的时间,远处已经可以听见辚辚车轮声响起,升平定神望去,只见三五个侍卫押解一辆木做车笼向这边走过来,车笼里端坐的白衣男子正是汉王杨谅。
此刻,他的白衣染满血迹,夜色里呈现骇人的深褐色,看不真切。
“谅哥哥……”升平禁不住出声,话没等出口已经被人捂住嘴。升平惶然回头,发觉尹薰已不知何时站在身后。
尹薰此时素衣长麾发鬓斜绾,眉目间淡定从容,她悄悄俯身在升平耳边说:“必定会让你说上一句话的,不用着急,千万不要出声以免惊了他人。”
车笼继续前行,终到了承天门口,为首侍卫对着yīn影处突然跪倒叩首,压低声音道:“德妃娘娘,人已经带到了。”
尹薰从yīn影处走出朝那名侍卫点点头,“暂且退下,本宫有事要与他说话。”
几名侍卫远远避开,尹薰看了看车笼里的杨谅又回身看了看yīn暗处的升平:“太子妃,出来吧,不过你们只有一炷香的时间,再缓,那几名侍卫就会没命的。”
升平闻声立即疾步走到车前,双手拉住车笼栅栏望着里面瘫坐的汉王杨谅:“谅哥哥,谅哥哥,你……”
千言万语终堵在喉咙,她根本不知该说些什么。
你还好吗?自然不好,身为皇族遭受耻rǔ宫刑,便是能得以苟活,心怕也已经死掉。
说阿鸾救你?实在好笑,如今除了能趴在木栅栏外与他四目相对,她根本连车笼都无法打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