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氏看毓婉要剪头发,也急了,命素兮上来帮忙将剪刀夺了去,她哭骂道:“好好一个女孩子怎么就被个混混勾了魂魄,你不想想自己的脸面也要想想父母的,我们丢不起这个人!”
“若是嫌婉儿丢人,不若就将婉儿丢出去自生自灭好了。”毓婉嘴硬,仍是不肯妥协。
那氏见状气得浑身乱颤:“好,好……”她在屋子里转了两圈,cao起毓婉画板旁的画尺抽在毓婉手背上:“那你就滚,我去跟你父亲说,全当这些年我们没养育了你!”
说罢,那氏一口气噎住嗓子竟厥了过去,素兮见状连忙跑过去抱住太太,毓婉也惊得冲过去抱住母亲,她伸手擦了擦那氏眼角的泪水,头靠在那氏胸口仿佛小时候做错事撒娇的模样,“母亲,我错了,您别气了。”
抱着抱着,那氏自己也缓了口气过来,满脸泪痕指着毓婉的脑门:“你也就能磨我罢,早晚我是要死在你的手上。”
听得母亲责怪的口气虚软了许多,毓婉只是哭,那氏不忍心反手将女儿抱住,母女俩就这般紧紧抱着不肯放手,“你若能真行行好,就少给我惹事吧,我的小祖宗,我不bī你嫁给杜家,你也别bī我去想那个市井无赖。”毓婉还想分辨,素兮在那氏背后悄悄摆手,示意小姐不要再刺激太太。毓婉深深吸口气,无奈点头。
母女俩又说了一阵子连哭带笑的话,那氏方才示意素兮看住毓婉,自己先去了。毓婉心中乱成一团,只觉得此时如果周霆琛能够出现,自己能依偎在他怀里诉诉心中苦闷该有多好。
她垂首又想了想,与其将心中希望寄托给周霆琛,还不如自己先做些什么改善家境。于是她命佟福将今日收礼的账单拿来。因来客多念着杜家的面子出手阔绰,礼单盘算下来竟有几万块银元之多,又去了最近该还的债务和下月佟苑开支,剩下的礼品约有三万块可以入账。
当下上海滩最缺的是什么?毓婉咬住手指沉吟,展开纸旋即列下几条,尼龙丝袜,蕾丝花边,西洋药品。毓婉又算了算礼金余额并不够做其中任何一件实业,倒是可以做些小本经营的宾馆餐馆买卖。只是宾馆餐馆她也只是听说并未实地去看过,她又想了想,把主意打在自己的画上。
三万块银元倒是可以做个画廊来卖画,将同学完成的画作来卖,画廊收取佣金提成,她心思想定,将计划写在纸上,待到明日将那些礼品当了再去找个地方做个画廊。
素兮见灯下毓婉格外认真,心中念了阿弥陀佛,小姐和太太总算安定了些,千万别再风波又起了。
☆、齐大非偶下
夜半时分,佟毓婉在灯下苦苦思量如何才能说动同学将自己的画作拿出,并送与自己去寄卖,又反复思量此画廊必要开在租界,毕竟能购得油画装点家饰还是以洋人为主,如此一来门面又要装潢得更西化一些,必要时需求助学校新近请来的游历法国的教授来帮忙设计布置,如此一般还可以与校方联系做些嘉奖竞赛之类。
她冥思苦想,自己将所思虑的种种纳入已经详尽了的计划,百般仔细读了读,总体还算周全,接下来便是寻找合作者。
抬眼又看见桌上摆放的那一对宝石手镯,人幽幽的叹了口气,看来,想让满清遗裔的母亲接触周霆琛堪比登天,更别说有其他的想法。
思及心中那个人,灯下的她似忆起了那场连绵细雨中,他一身黑色风衣为自己撑伞时的认真模样,心兀自甜了一下,嘴角不由上扬,将手镯带在手腕上摩挲着,在灯光下任由它的光芒耀得心乱。
房门忽然被敲响,毓婉惊得回首,素兮面色忧虑的闪身进来,似有为难的看了看毓婉:“小姐,正门外好像有人在等你。”
不知为何,毓婉笃定正门外那人是周霆琛,喜上眉梢的她顾不得夜寒风重推开房门跑出去,素兮见状连忙上前拉住小姐比量嘘声,再带着毓婉小心翼翼避过众仆人眼光从侧门走出去。两人蹑手蹑脚走到佟苑一边,素兮推手让毓婉等在花影深处,自己则悄然走到佟苑正门,向周霆琛方向轻轻咳一声。
今日周霆琛有些微醺,刚从生意场应酬归来的他一个人静静的靠在小汽车旁,微躬了身子以手掌挡住夜风,点燃打火机,腾的一团温暖火苗带着袅袅的烟雾,笼住了他入鬓的眉眼,也笼住了他坚毅的面庞,仿佛是夜色里隐身的野shòu,虽无捕捉猎物的yù望,却周身都散发着危险。
他本不想来,奈何心中仿佛缺了一角,归家的途中命司机掉转车头开到佟苑,当视线触及佟苑那樘贵气十足的大门,人又有些烦闷,不知来此处究竟是为了什么。他决定,吸一支烟就走,不愿真真切切面对心中记挂的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