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径自走到院中,坐在石椅上,望向郑连城,清澈的笑。
我只是想讲出来而已。他听与不听,都无关紧要。
三。苏叠青
像泠雪那样的男子,我从来也没有想过可以把他长久而稳固的据为己有。我可以微笑着看他身边桃花片片,却不能容忍他爱上苏叠青。
第一次见到苏叠青,是在独孤府后花园的水榭中。一个身穿红衣的娇小女子赤着脚在水池中行走,欢笑着撩起串串水花,漆黑的眸子如jīng灵般,纯洁而狡黠。就像一朵红色的茉莉,又清淡又妖娆,不同于我所见过的任何女子。我端着茶盘,生生就愣在这里,不好的预感。蓦的回头,就看见影影绰绰的翠色树林中,泠雪痴迷绝美的笑容,平静无波的眼睛里,第一次闪动红色的火焰。
我的手一松,茶盘轰然落地,片片碎裂。
泠雪,他从来没有这样看过任何人。亦从来没有这样看过我。
何况这个女子岂是我可比。长安城内,有谁不知名女苏叠青,秀美灵动,才貌双全,又是炎方帮帮主南宫傲的外甥女,占尽天时地利。
我看着泠雪迷醉的眼神,便知道,我们之间有什么已经改变了,并且再也回不到从前。
苏叠青待人温和,偏偏对我处处刁难。那次泠雪不在,她刻意失手,将滚烫的茶洒在我身上,紧接着扣我一耳光,说,“泠雪跟我说过,他的近身侍女仰慕他许多年。今日一见……呵,真想不通为何你这种货色也配暗恋他。”
我的心一凉。原来我的心意,泠雪一直都知道。原来我对他的心意,不过是他和她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。
我扬手一个耳光挥过去,说,“我跟泠雪之间的事无须旁人cao心。管好你自己。”
不会武功的苏叠青脸上,立刻呈现出暗红指印。她望着我身后,嘤嘤的哭泣。
我回头,看见一脸铁青的泠雪。
如果说,我最初时对泠雪的倾慕是因为他的身家地位,那么后来,我是真的甘愿为他赴汤蹈火,画地为牢。甚至有些隐隐的希望高高在上的他有一天会落魄,这样他便不能没有我的照料,久而久之,也许我会变得重要。
可是泠雪,他为了苏叠青,第一次责罚了我。
那一次,我跪在御风楼的石屋里,心疼得几乎碎掉。
开始想要离开泠雪,也许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。我跟苏叠青,注定无法共存的。
从那之后,苏叠青收敛了些,看我的时候,眼光里带着不屑的傲慢。旁人为了讨好这位未来少主夫人,争相在她面前排挤我。泠雪不再袒护我,他的眼中,只看得到她。
苏叠青喜欢看戏。尤其是那出《牡丹亭》,为了讨好他,泠雪在府中搭起戏台,夜夜笙歌。
原来两个人的未来,容不得第三个多余的人。我冷眼看着台上人的爱恨qíng愁,似是一场与己无关的戏。
可是望着台上青衣花旦那凄凄楚楚的肝肠寸断,却忽然羡慕起那些历尽爱恨悲欢的戏中人来。亲身经历过,总好过始终冷眼旁观。甚至宁愿被他爱过了再放弃,也好过从未入过他的眼睛。风流贵公子,本就该是桃花不断,我也不以为意。七年了,我眼见他在长安城内众星捧月,风光无二,万花丛中过,片叶不沾身,直至苏叠青出现。这枚通透碧绿的叶,从此在泠雪的世界里,遮天蔽日……
那花是什么时候开的,那心是什么时候不属于自己的?一切的一切,就好像我不知道为什么相伴七年却敌不过她一个梨窝浅笑。
苏叠青搬入飞花楼的第二天,我像赌徒一般负气而走,以为他也会怕失去我。卑微的期盼着他会选我。
……他却终究选了她。
我从小就很独孤,又是府上的卑微的奴仆。从来就没有人在乎我。所以我所做的一切,都不过是为了让他在乎我。
可是,没有人在乎。
……
讲完这个长长的故事,我望向月光下长身玉立的郑连城,以为他早已听得不耐烦。却只见他定定的望着我,那目光好像想透过我的眸子,直直照到我心里去。
相望的瞬间,一阵熟悉的花香阵阵袭来。
我这才发现,这里四周竟然种满了与御风楼前一模一样的花。记忆里浮现出我离开之前,泠雪真实而温暖的拥抱。
“原来,你也喜欢这种花。”眼泪片刻间溃不成军。我喃喃自语一般地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