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么多年,我在内心挖了无数个树dòng,埋藏我一个又一个秘密。我的心已经千疮百孔,不堪重负。天知道,我是多么渴望倾诉。
而傻丫头,是我这么多年来,唯一一个可以倾诉的人。
7岁的时候,我爸就因为车祸死了。 我说。
萧然……
千万别可怜我!我现在挺开心的,不是吗? 傻丫头一脸关切地看着我,我甩甩头发用尽量轻松的语气笑着说。
你不快乐! 傻丫头用她温暖的手轻抚我的眉头,清澈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。
我怔住了,然后咧开嘴笑,直到笑出眼泪。我捧着傻丫头粉嫩的脸蛋,认真地说: 傻丫头,认识你,我很快乐,真的!
第一眼看见你我就觉得你不快乐。你脸上总是挂着笑,但是你知不知道,很多时候看着你笑,我还是会觉得很冷,再看下去,我就觉得很伤心很伤心。 傻丫头把脸转了过去,有湿湿的东西滴在我的手上。
我重新握住傻丫头的手,紧紧地,十指相扣,继续说: 我很爱我爸,我爸生前是画家,我妈以前是剧团的演员。我们一家三口很幸福,走到哪里别人都特羡慕,都说我爸和我妈是郎才女貌。
你妈以前是演员? 傻丫头一脸的不可思议。
今天见了我妈那样子,你觉得惊讶吧? 我冷笑了一声, 我妈以前是出了名的美女,很多人追的。
那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? 傻丫头问。
我爸去世后,我妈一下子就像变了个人一样,每天赌博。到后来,输光了存款,把房子卖了,还欠了一屁股的赌债。别人追债追到剧团,剧团就把她开除了,再后来她就靠和不同的男人上chuáng还债,最后染上了说不出口的病,被别人赶了出来,就这样了。 我面无表qíng地说着,只是握着傻丫头的手攥得越来越紧。
傻丫头惊愕地看着我。
想不到吧?是不是觉得我说话特难听? 我笑了一下,松开握着的手又点了一支烟,深吸一口,再长长地吐出一口烟, 我恨我妈。
不要再说了。 傻丫头已经是泪流满面了。
我摸摸傻丫头的脸,继续说: 我恨她!有时恨不得她去死。但是,没有人比我更爱她。
萧然。 傻丫头紧紧地抱住了我。
我努力扬起头,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哽咽: 我妈的病已经让她生活都难自理了,更不可能出去挣钱。我们搬进这片棚户区后,我就每天偷偷地练画,偷偷地出去卖画挣钱,挣钱给我妈治病,谁都不知道我有多害怕失去她,只有我和她相依为命……
我浑身发抖,声音已经哽咽得说不出话了,内心长久以来的戒备和坚qiáng在这一刻轰然倒塌。
傻丫头坐直了身体,满脸泪痕地对着我,她说: 萧然,以后我会陪着你,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!
我笑了。傻丫头说我们是一辈子的好朋友,她说以后她会陪着我。
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样觉得幸福。眼前这个美好的孩子满足了我所有关于幸福的想象!我对自己说,她是我一辈子的朋友,一辈子的。
我们在这个小破棚里坐到天黑。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是不说话的,只是安静地相互依偎着。我忘记从哪里看了一句话,说好朋友就是两个人安静地坐了一下午,一句话也没说,但分别的时候也会觉得刚刚经历了一场jīng彩的谈话。
我和傻丫头就是这样的。
直到我要去酒吧工作了,我才起身。傻丫头要陪我去酒吧,我拒绝了。她是一个美好得像没有瑕疵的水晶一样的孩子,我不要她去那样鱼龙混杂的地方。她很善解人意,没有坚持。
08
LOSE里的服务生都有统一的衣服,但是我从小就讨厌和别人一样,所以我从来就没穿过服务生的制服。即便是这样,LOSE的老板也从没说过我什么,只是叫我系上每个服务生必须系上的红格子小方巾就行了。
我知道,是雷蒙帮我。如果没有他,我不可能这么轻松。
今天LOSE的客人不是很多,我抽空在吧台边坐了下来: 嗨!LeeHom,给我一杯扎啤。
来LOSE上班后,我最先和那个长得像王力宏的吧生混熟了。酒吧里每个吧生都有自己的英文名,他的英文名居然和王力宏一样,刚知道的时候我还取笑了他一番,不知道他到底是刻意的还是凑巧。
LeeHom推过来一杯扎啤,人也跟着凑了过来,对着在木台子上唱歌的雷蒙努努嘴,笑着说: 萧然,自从你来了之后,雷蒙每晚都会唱这首《TakeMetoYourHeart》,每次唱之前都还会说上一句qíng意绵绵的 送给我一直默默爱着的女孩 ,那女孩是不是你啊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