连佩沙朗有些担心地望向花飞雪,怕她因为一时之气而应了下来。因为想必她也应该知道,水域静斋掌门杜蘅师太擅长音律,天下闻名,江弄玉是她的大弟子,音乐方面的造诣定是不会差的了。
花飞雪顿住片刻,浅淡一笑:“好吧,一言为定。不过那雪冬居,你要让给我。”
连佩沙朗一怔。没想到花飞雪会答应得这么痛快,也不知她为何这么在意那一处院落。
江弄玉胜券在握,大度道:“拿去便是。”
反正你也没有多少时日能留在乾坤顶的了。江弄玉心里这样想着。
那一夜下了很大的雨。
梨花树林被雨打得簌簌作响,白色花瓣片片入水,渐渐冲涌成一条暗香四溢的河流。糙庐里点着一盏灯,橘色的烛火在cháo湿的空气里忽明忽灭。
秋公子放下手中的书,静静听着门外由远及近的,轻得几乎微不可闻的脚步声。
是她吗?他心里晃过那个象牙纸般的美人影,缓缓站起身走到门口,“吱”一声打开了对扇门。
花飞雪站在门外,刚要举起手来叩门。虽是撑了一把青色的油纸伞,衣衫还是有几处被雨水淋湿了,泛着淡淡的寒气。她抬头看他,表qíng似有些喜悦,也有羞涩,扬唇一笑,说,“秋公子,打扰了。”
垂头看去,她就像话本故事里的仙女,踏月而来,身上带着夜露梨花的芬芳。几缕鬓发被濡湿,熨帖地粘在额前,像黑色诡艳的镂花。秋公子怔了一怔,忙侧身将她让进屋里来坐下,倒了一杯热茶递过去,顿了顿,说,“那几日我有些琐事要忙,就没过来看你……”
其实也不是真的很忙。只是那晚那种慌乱的感觉让他不知如何面对,待他冷静几日,再来看她的时候,她却已经不在这里了。
“我知道。……樊素送图纸过来的时候,跟我说了。”花飞雪双手捧着茶杯,丝丝热力顺着冰凉的手指渗透进皮肤,整个人都觉得暖了些,“他说你近日接了几笔大生意,忙得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。”她的声音低了些,垂了眼眸,“……更别说来看我了。”
那种慌乱的感觉又来了。胸腔里好像有根丝线,有人在用外力拉扯着它。秋公子自认从小到大,他一直有轻易掌控局面的能力,只是为何,在她面前,这种不能自控的感觉屡屡来袭。糙庐中一时沉默下来,外面雨声簌簌,更显得屋里静了。
“对不住了。”他沉吟道,“那日你脚上有伤,我本不该扔下你不管的。”
“秋公子言重了。你派樊素送来图纸,又照料我好几日,已经是很大的恩惠了。”花飞雪望着手中的茶杯,将它轻轻转着,“雪冬居有条密道通往素蝶谷,若不是你给我这张图纸,我大概永远也发现不了。”
这就是她执意要住雪冬居的原因,也是这几日她能在素蝶谷来去自如的原因。只是没想到,空了好几日的糙庐里,今夜竟会有灯光。
秋公子挑了唇角,温润一笑,道,“你是要上乾坤顶选秀的,我怕你因为脚伤而耽搁了,便叫樊素翻出了那张图纸。以后进出也能方便些。”
“你倒是很怕我选不成么。”她笑道,抬头看他一眼,橘色灯光下眼波若水,含义未明,说,“各方势力都在抢着与那洛千秋联姻,可是我却都与他素未蒙面,如此盲婚哑嫁,即便最终脱颖而出,也未见得是什么好事。”
秋公子深深一笑,戏谑道:“你是怕这洛千秋资质平庸,配不起天下第一美人么?”
花飞雪脸颊一红,摇曳烛光下美艳不可方物:“什么天下第一美人,我只是……”
这时,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,秋公子与花飞雪都是轻功极好的人,几乎同时有所察觉。很快,门外便传来急促的叩门声,是个女子的声音:“瞬之哥哥,你在吗?”
屋内的二人对视一眼,花飞雪无声地看他一眼,便闪身藏到屋里去了。
秋公子走过去打开门,雨珠子斜斜地飘进来,一个衣衫尽湿的女子扑到他怀里,满身泥水,十分láng狈,哭道,“瞬之哥哥……我……我……”
秋公子一愣,道:“一言,怎么是你?”说罢赶忙扶她坐到椅子上坐好,道,“你这是怎么了?这些日子去哪里了?我们都在找你。”
那女子哭道:“瞬之哥哥,我……我不知该从何说起!”她握住他的手,紧紧的,说,“我好害怕!”
秋公子不自觉地往身后看了一眼,他知道花飞雪还在房内。可是此时,他也只好任她握着自己的手,温言道:“你慢慢讲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