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漪房,漪房!”
在我虚弱回身,想要从刘恒手中撤开时,面前的景象开始模糊,身子绵软,只能听见一阵阵疾呼在我耳边响起。
冷,冰冷。
又是熟悉的冷,又是熟悉的泪。
是谁的泪又温暖了我心,是谁的泪又为我滑落。
少帝三年初,窦漪房恭谨淑德,晋代国王后,时年二十一岁。
六年有多长?
少帝八年初时我常常在想。
六年过去了,发生的事却不多,用启儿的手指扳起来数,也是能数出来的。
对,启儿。那个险些害我不能登上后位的孩子,最后还是保住了,如今他最喜欢的是缠着灵犀姑姑和他玩耍。
想起那日的慌乱我仍是想笑,张御医惊恐的表qíng依然清楚地落在脑海。刘恒的异常bào怒,让他为我诊断的手指抖如筛糠,最后竟搭错了脉。代王见他无用,狠心下了命令,若是此次不能救得了我,他会用全御医堂的人和张御医的家人做我的陪葬。如此一来,那老头更是老泪纵横,最后时刻甚至连裤子都尿湿了。
每次灵犀提及此处都会笑的前仰后合,迭声戏谑说我整他整得痛快,我也是随着她的言语发笑,心中却别有些苦意。
谁会拿自己的xing命去整人?我敢豁出去用他来诊治也无非是两个目的,一来事qíng非同小可,刘恒在此坐镇,他必不敢有其它举动,警告了他也能稳住他身后的人。二来如不是那次他存心隐瞒,他的医术却是御医堂中所有人中最好,我想保住孩子也必须得由他来医治。
一阵暖风chuī过,漫天的桃花簌簌的飘落,红雨飞舞之处,人人身上沾染点点嫣红。我笑坐在绯红花雨中,看着远处的孩子们,一丝笑意噙在嘴角。
“母后!母后!你看,这是灵犀姑姑给我们做的风车。”启儿笑着,踉跄的奔向我。
如果当日……当日没了启儿我该怎么办?那时我从未想过,却在过后这六年不停的想。我知道即使明知会失去了他,我仍会选择去册封大典,现在的我再也无法想八年前那样淡薄,xing命保靠比任何事都重要。所幸老天对我仍有些眷顾,我不曾失去。
“那灵犀姑姑有没有给熙儿哥哥也做一个?”我笑着,伸手摩挲着他的头顶,拿过帕子给他擦拭额上汗水。
启儿扬起红扑扑的小脸含糊不清的说道,“熙儿哥哥不喜欢风车,他说他要玩刀,灵犀姑姑就把那个给姐姐了。”
熙儿依旧在薄太后身边教养,我却意外地得到了启儿的教养机会。也许薄太后心中别有打算,毕竟启儿也是个烫手山芋,如果在宁寿宫那里教养,有了不测她也难辞其咎。不如就这样罢,各自顾着各自的,相安无事最好。
我招手给灵犀,她明白,拉过馆陶和熙儿向我奔了回来,一路上欢笑不停,还远处时就能听见馆陶和熙儿呼呼的喘气声。
又拿出棉帕为熙儿擦拭汗水,馆陶见状不依,不停的晃动我的胳膊:“母后,嫖儿也要,嫖儿也有,你看!”说罢还把小脸贴近我,让我查看汗水。
灵犀站在一旁笑道:“郡主过来,奴婢给你擦。”
馆陶当然不依,仍是晃动我的胳膊撒娇。我冷冷敛起笑,严肃对她:“嫖儿告诉母后,是哥哥大,还是你大?”
她见我绷起了脸,有些害怕,退了一步喃喃道:“哥哥大。”
“那母后先给哥哥擦错了么?”我依旧严肃看她,声音低沉可怕。
馆陶从未受过我如此训斥,几句下来,小脸已经扭成一团,放声哭了起来。
灵犀连忙拉过她柔声安抚,轻拍她的脊背,又用帕子一下一下蘸拭小脸上的泪水。
我回身,依旧擦着熙儿脸上的汗水。那汗珠儿晶莹耀眼,有些眩目,让人心神不宁。低头想想,笑着对他说:“世子出来很久了,怕是太后娘娘也该急了,母后叫灵犀姑姑把你送回去好不好?”
他有些躲闪,抿了小嘴低头踢着脚下的石子,说:“母后这里玩的开心,祖母那里总是让我背书。我不喜欢,又记不住。我就喜欢玩刀,但祖母很不欢喜。”
薄太后为了与我较劲,bī得熙儿很紧,不过八岁的孩子,却要从凌晨起chuáng开始背书。熙儿年幼常常困顿,不停的以头碰书,服侍的宫人见此也会心生怜惜,唯独薄太后却是不管,只是一味的硬bī。
看着熙儿的小脸,我沉吟不语,薄太后好qiáng惯了,本是一番好意,却不知如此下去会把弦绷断,以往刘恒承受下来只是意外,熙儿年纪幼小也许未必能够全盘接受,若来日有了问题才哭,怕是晚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