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不语,只是摇摇头。
一时想不出话来讲,只是用手指扭着他的衣角。
“你看,今天的夜色多美。”他助我翻身看向窗外,将双手环住我腰,将我包裹在他的气息里。
窗外月还是满的,月色极明。凌霄殿外的万物都淡淡的披上了huáng色的光晕。远处有上林苑的后山层峦叠嶂,幽暗的让人向往。还有那未扫的残雪莹白无暇,仿佛人世上从来都是如此gān净,没有肮脏。
一阵夜风经过,chuī得人寒冷,我微微抱紧双臂,却因为舍不得美丽景色不肯关窗。
突然被chuī进的寒风呛住了嗓子,猛咳起来,眼泪都因咳嗽溢出。
他细心的将被子给我盖上,把窗子合上。
已有宫人把那层层叠叠的纱幔放下,隐隐的如云端雾里。
炙热的暖炉,煦煦的香气,很怕他听见我咚咚乱跳的心。
许久谁都没说话,我只能感觉温热的气息chuī在颈项,痒得心乱如麻。
“委屈你了。”他低沉的声音夹杂着无限的痛惜。
微微一怔,这区区几个字让我连日来的憋闷与痛苦仿佛如喷薄的井水,刹那间迸了出来,伴随着浑身剧烈的发抖泪如泉涌,搜肠刮肚的哭泣让我几yù昏厥。
他默不做声,只是扳过我的身体,让我趴在他的胸前哭个痛快。
良久后哭得没了力气,抬头才发现他胸前的已经被泪水晕湿了大片,凝眸看他,他也痴痴的望我。
“奴婢失仪了,望请圣上恕罪。”我收拾了泪水qiáng忍下心中无尽的哀恸。
“朕无力帮你,朕对不起你。”说到这里他紧握拳头,手背因用力变得青筋凸起,关节也泛起了白色。
眼底的泪仍是热的,只这一句话就足够了,我知道他也有不得已之处。
“第一次见到你,朕就发现你是个聪慧的女子。知道自己该走怎样的路。”他黯然了眸子的说。
“朕知道自己不能保你周全,所以只好顺从你的意思,放你一条生路。只是这天下不是朕的天下,朕做不得主!”他自责的话语里隐藏了太多的无奈,让人听了无不动容。
高祖征战多年,半生漂泊不定,他上年幼时就随父母看尽了血腥厮杀,过着动dàng不安、难料生死的生活。在登基后又有太后朝堂听政,事无巨细均要回头问过母亲的意思,甚至掌管大汉兵马的虎符也在太后手中。他这个帝王当得名不副实,无力左右任何事qíng。
“还记得你跳的那个翘袖折腰舞么,那是朕小时候看过最绮丽的舞蹈,戚夫人阿美的惊人,舞的眩目,父皇在世的时候总是拍着桌子击打鼓点为戚夫人伴乐,那时候我觉得戚夫人就是传说中的女娲娘娘。”他说起戚夫人时的神qíng美好而向往,似乎回味着年幼时最心爱的却得不到的玩具。
突然他神色黯淡:“只是后来再看见戚夫人已经是人彘了。朕无法想象那呜咽滚在污物中的人球竟是当年让人惊艳的戚夫人”
我想要安慰,却不知从何说起,索xing默不作声,听他絮说。
圣上似乎有好久不曾有人听他说话般,独自呢喃着:“看见你跳那舞,朕以为是戚夫人回来了,以为一切丑陋都不曾出现在朕的眼前,那些血腥往事不过是一场噩梦,梦醒了,母后还是朕年幼时慈爱的母后,戚夫人也依然在那里跳舞。可是后来才发现那其实不过是朕自欺欺人罢了。”
“皇上,节哀。”我悄声安慰,伸出手覆于他的手掌之上。
“其实一直以来朕很想你,又怕给你带来无妄的危险,只能等到借着去看嫣儿的机会好好的看你”迷人神智的夜,让他把心中憋闷已久的事全吐了出来。
听到这里,我有些哽咽。
如何不感动?堂堂帝王居然需要挖空心思找借口看我,如此心意已经重于一切了。
他长叹一声,反手拉过我的:“其实朕也想过要给你个名份,光明正大的站在朕身旁,只是你那天说的风霜相bī让朕害怕失去了你。”他鼻音沉重,似有不舍。
当然不能那样做,那样如同置我于烈火之上,且不说太后如何,单是后宫的众多女子怕也难以应付。
突然他将我紧紧拥入怀中,话语间充满期冀的说:“不若朕同你逃出着囚宫,寻个偏僻的地方,过个安稳平静的日子,好么。”
与心爱之人携手相伴,笑看云起,再无世间烦扰,从此岁月靖好,执手偕老,那种空梦繁花般的日子,也是我渴盼的,只是这梦远得不可触及,今日的我深陷宫闱争斗无法脱身,自由也变成了需以生命换取的昂贵期盼。
我摇摇头,他震惊:“你不愿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