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柔声道:“若你只是想做家画廊闲来无事打发时间,我明日就去办。若你想凭此维持家计为你父母解忧,我不许。”
毓婉以为他还在气恼自己父母行事势力,急着向他解释:“我父母惯是旧朝廷的做派,有些事并非与你刻意为难,你信不得他们,还信不得我么?”
昏huáng的路灯灯光映照在毓婉认真的小脸上,周霆琛被逗得扑哧笑出来,抬起食指刮了她的鼻尖:“急什么?听我说完,我想说……”
她被他缓慢的语气吸引住,不觉中了圈套,跟着呆呆的问“说什么?”
“我想说,我的女人无需为家计cao心。”他笑着吻住了她的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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记者手记:
佟老太太醒来后,我们一直在忙碌去往上海的一切事宜。
由于她身体状况极其糟糕,随时都有可能再次陷入昏迷,我与她的家人担心她承受不了长途跋涉,买了一个车厢六张卧铺由佟老太太孙子重孙子一路同行,还联系了两名医护人员一同前往,以防佟老太太沿路需要抢救。
火车2550次需十二个小时才能到达北京,我们一行人在北京休养时日后,再搭乘1461次前往上海。沿途近两千公里,也是佟老太太当年离开家的距离,是她用一生眺望的距离。
此次行程所发生的一切费用由她并不富裕的孙子全部承担下来,这个憨厚的中年男人颤抖着手指摸着奶奶的白发哭得像个孩子。
他说:少年时一次误报志愿害得奶奶受尽折磨,他隐隐约约知道发生了什么,却不知详细根由。奶奶为了隐瞒事qíng经过,减轻他心中负疚,命他的父亲不许对孩子吐露关于自己挨批斗的一个字。所以,杜志刚只是知道奶奶因为历史原因被关押,却从不知所谓的历史原因竟是这些……
有时,人生会因为我们偶尔一次冲动被扭转,结局远非我们所能想象。
佟老太太,亦是如此。
画廊的事有了周家协助,进展异常顺利。
在法租界最繁华热闹的地段,毓婉与同学进行了画廊开业剪彩。毓婉当即成为同学勇于先进,冲破世家规矩礼教的典范,为示支持,纷纷拿出自己最引以为豪的画作在此寄卖,并声称愿无条件长期签约下去。周霆琛邀请了多家报社的记者端了相机不住的拍摄,毓婉手拿剪刀迎上他赞许的目光,羞涩的低下头抿嘴一笑,剪刀合并,彩带应力落地。
此事并没有得到毓婉父亲的赞同,他甚至为了阻拦女儿抛头露面开办画廊,不惜以断绝父女关系为要挟,颇为守旧的那氏对女儿出门做生意并不全然反对,只因她知道佟家若再没有人站出来张罗,怕是支撑不了几日了。
“婉儿这孩子的xing子若能锻炼锻炼也是好事吗,来日做了当家主母,也不至于落得像我这般越过越落魄的地步。”那氏拿了印有毓婉开业照片的报纸,将花镜取下,从容应答丈夫的分开。
“她这般小小年纪就喜欢抛头露面,还有哪家肯让她去做当家主母哟?”说到气愤处,佟鸿仕跺脚叹气,“你也不管管她,学画也好,读书也罢,总不至于去租界做这些见不得人的事,这下可好,婉儿原本就已有不佳的名声在外,如此一来,怕是更有人等着看我们佟家的笑话!”
佟鸿仕口中所说的看笑话的人,是杜瑞达。
杜瑞达早餐时先习惯读报,看遍了大大小小的报纸才肯伸手吃容妈妈亲自准备的早餐。多年来已是习惯。因此杜家人常先吃饭,单独为杜瑞达留出一份来,待他读报完毕再来用餐。
今日是个例外,他拿着报纸面带赞许的笑容快步走到餐厅,见花枝蔓萝下两位夫人长子长媳都在用餐,并不见杜允唐踪迹,原本绽在面颊的笑容顿时落下来,“允唐呢?”
“我在这儿,父亲。”楼梯上走下懒洋洋的杜允唐,身穿西裤马甲,手勾着西装搭在肩头,慵懒的靠在楼梯上:“父亲找我有事?”
见他这般纨绔模样,杜瑞达心中又是气又是恨,将报纸摔在餐桌上指了允唐的鼻子斥责道:“有你这样的纨绔子,杜家就是纵有万千家蓄也早晚被败光的!”
姨太太翠琳抿嘴一笑,睇了一眼自己的儿子,又正了面孔:“老爷,不要生气了,允威昨日又成功谈下一笔与英国人合作开纱厂的生意,也算是咱们杜家的大喜事了。”
杜凌氏面色一沉,当即将银拍在桌上:“此事麻烦颇多,允威又有自己的生意要做,正好可以让允唐来接手。”
美龄哪里放得过这样的大好时机,起身为父子俩打了圆场:“二弟近来也是太忙了,所以才睡晚了些。那纱厂的事jiāo给我和允威就好,待二弟忙完了自己的事,再从长计议学做些生意也不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