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心_作者:瞬间倾城(9)

2017-06-15 瞬间倾城


收拾好心qíng,拼命挤上火车,安顿好行李箱,抱着装着书的口袋,怎么都睡不着。心中所能希望的就是,火车再快些,或者是晔晔病qíng发展再慢些,再等等我,等等我……

回到家,咣当当推开门,湿闷的气息迎面扑来,空无一人。

母亲并未在家等我。

找个邻居问一声,又直奔县城医院。北京此时还是chūn意盎然,家里已经像似过了初夏,坐车颠簸到县城,热得汗湿透了衣裳,上下打听一圈,才找到病房看见苍白脸色晔晔和母亲。

晔晔鼻孔cha着氧气管,浑身上下也cha了许多不知作什么用的管子,气息微弱。

我拽着母亲的手悄悄走到走廊,虽然有些害怕,但还是要问:“妈,医生说没说,晔晔,还能支持多久?咱们家里还有多少钱?”

母亲一个月不见,苍老许多,哑哑的声音听上去疲惫不堪:“医生说让晔晔转院,去大医院治疗做手术,越快越好,说是全算上差不多要十万块。”

我们家只有一亩半田,年收入少到可怜。母亲在镇上的加工厂领手工在家里做,我和晔晔在学习闲暇时也做过缠花剪纸的活儿,每个一元到几角不等。

十万块,几乎等于母亲一生收入,也是我想都不敢想的数字。

随着母亲的话,心发沉,几近沉入深渊谷底,只觉得无底无头,看不到头。

我咬牙再问:“大姆妈能借给我们一些吗?”

“那是姓宁的,不姓洪。”母亲哭音更重。

我靠在医院冰凉的墙壁上,腿已经失去支撑身体的力量。刚刚透出衣裳的汗被墙壁冰住,沾回后背上,惹得浑身不住的yīn冷发颤。

“我去找他们家借。”我猛的抬头,准备去大爹家借钱。

“没用的,你爸都不管晔晔,你大爹怎么会管?”母亲抓住我的手腕。

没错,自己家孩子都不爱了,指望谁来篡权博爱?

母亲悲哀的说:“我跟村书记说了,把我们家田抵押给大队,借点钱,可只能支一万,根本不够……我还去找了你舅舅,虽然你外公过世了,……他说,能帮着凑五千……还有加工厂的人说,能给我先支一千……”越往后说,声音越低,说到邻居家给拿了二百块钱给母亲当饭费的时候,她竟然捧住脸呜呜痛哭起来。

太阳在我的脸庞上渐渐西行,一寸寸减少,一寸寸冰凉。

零零碎碎全算上,母亲三天才凑足了两万一千四百快。

还差八万。

八万,就算我工作,每月月薪两千,不吃不喝也要四十个月,三年零四个月才能赚到。

“我命为什么这么苦,嫁个混蛋男人,儿子还得重病,上天不开眼……”母亲一边哭泣,一边诉说,虚软的身子来回打晃,站都站不住。

这里是医院,哭泣并不值钱。

多少人漠然走进来,哭泣着走出去,又有多少人哭泣着走进来,漠然的走出去。

没人理睬。

我拍拍母亲的后背,发现不知何时母亲嶙峋的脊背已经弯下,很难再直立。

她孱弱的身子再挑不起重担,如果还要面对什么,只能由我来当。

我先安顿好她,只说去想办法,先从母亲的哀哀哭泣中逃了出来。

哭泣是权力,奉献是义务,我只有义务,没有权力。

所有的悲伤只能归结到我的心底,所有的软弱同样隐藏在那个饱受风雨的地方。眼下我只能先挺直脊梁,面对所有的重压,挺过全部关口。

回到镇上,下意识去敲父亲的门,我曾经对晔晔说,一辈子都不会登父亲的门。没想到,这么快就食言,第一个先求到他的门上。

毕竟,骨气当不了饭吃,更救不了晔晔的xing命,我只能如此。

门内哗啦啦作响,只开了一道fèng隙,露出半张脸,不是父亲。

“我找宁吾德。”

“他不在家。”

虽然父母为她恶jiāo,晔晔对她也没有好脸色过,这个女人回答我却是难得的普通口气,至少没有撕破脸皮,口出恶言。

“我找宁吾德。”我坚持。

“我说了,他不在!”她也同样坚持。

“我找宁吾德。”我对她的坚持不为所动,目光始终紧紧盯着她的嘴唇。

大概这次她是被我看惊了,摔了门进去,再不肯正面回答我。

我的身边很静,静到我听不见时间的流逝,只觉得过了很久,很久,门后才传来咳嗽声,哗啦啦又开了一道fèng,父亲也不说话,就隔着门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。

我说:“晔晔病了,要用钱。”

他不耐:“我没钱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