罗飞呆若木jī,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。檀中恕早已下楼,上前一步轻声道:“让我来吧!”那红衣歌女也过来道:“我带你去她的房间。”
檀中恕将云馨送入房中,一边看热闹的人也回散而去。只有罗飞独立长街。
檀中恕将云馨送入房中躺下,问道:“云姑娘,你伤着哪里?”云馨长叹一声,道:“你走吧,这不关你事。”
檀中恕黯然道:“是,是不关我事。”心中酸楚无比。他自见了罗飞之后,已觉得此qíng已成虚话。他陪着罗飞天涯寻觅云馨,也只是对自己说,是对于云馨的一番关心,并也他意,然而此番久别重逢,竟又qíng难自己。
然而在云馨的心中,爱也罢,恨也罢,她的眼中却只见到了罗飞,自己只不过是一个不相关的外人而已。眼见云馨如此模样,他的心中,也未必比罗飞好受多少了。忽听得一声长叹,大有悲凉之意,听之心酸。方在想:“谁在叹气呢?”见云馨已回过头来,目光森然,正看着自己,方觉这一声叹息竟是从自己口中发出,慌乱不已,觉得心里砰砰乱跳。
那歌女小红,也帮着檀中恕将大夫请来,看了伤势之后,道是左脚骨折。接了骨,上药用夹板固定之后,吩咐好好休养便可无恙。
云馨始终不言不动,任其忙碌。檀中恕将药煮好端过来,道:“云姑娘,喝药吧!”云馨忽道:“为什么?”
檀中恕一怔:“你说什么?”
“我问你为什么。此事原与你无关,你为什么要来,为什么要这样做?”
檀中恕轻叹一声,放下碗道:“我要是知道为什么就好了!”
云馨几番生中求死,又死里求生,只因为心中一股不甘不忿之气,及至见了罗飞,便如火山般喷发出去。之后,反觉万念俱灰,只觉得那一份qíng,连同那一份怨还给罗飞。想起檀中恕待她qíng,也不禁感动,抬头道:“檀大哥——”
檀中恕浑身一震,道:“你叫我什么?”
云馨幽幽地道:“我能叫你一声大哥吗?”檀中恕心中明了她的意思,知道自己的一番心事,已全然为对方所知。她这番话实在是告诉自己,彼此只能是兄妹之qíng,纵然如此,也好过她只将自己当作一个陌生人,心中五味jiāo加,不知所以。终于笑道:“好,我能得你一声大哥,今生也无憾了。”
云馨低声道:“能够叫你一声大哥,能够有你这样一位大哥,才是我的福气。只可惜我今生注定亏欠于你。假如有来生,愿我能够回报你一二。”
檀中恕道:“你千万莫要这样说,能够得你这一番心意,”他微笑道:“什么都足够了。你好生休息吧,我明儿再来看你。”他轻轻地带上门走出去。
罗飞一见面便问道:“她怎么样了?”
檀中恕点头道:“已经好多了,大夫说没什么大碍。qíng绪也有点稳定下来了。小红姑娘在照看着她。我们明天再来看她。”
雾色升上来了,好大的雾。云馨仿佛又回到了云海山庄。她走过牌楼,走入大门,长廊、大厅、花园,每一处东西都安放地整整齐齐,每一样都是她熟悉已久的东西。铜鼎里犹有末燃尽的沉香,桌上放着纸和笔,墨也研好了;几上放着一碗茶,余温尚在。长廊上挂着鸟笼,却没有鸟。花园里,石桌上有一局残棋,却不见下棋的人。
她忽然惊奇地发现,整个山庄里没有人,没有动物,什么都没有。一切都整整齐齐,但是却没有生命,似乎被天地鬼神诅咒过似的,所有的生命都消失得gāngān净净。没有声音,连她自己的脚步声也没有。
她大声呼喊:“有人吗?爹爹,你在那里——师兄——阿芷——你们在那儿——”四周没有一丝回应,连她自己的声音也消失在空气中了。恐惧越来越大,她不敢再站在原地,不顾一切地奔跑起来。
忽然听见有人在叫她,声音飘缈虚无:“馨儿,馨儿——”她四处观看,却不见任何人,猛一抬头惊喜地叫道:“爹爹——”云仲武满脸笑容站在她面前。一时间,所有的人都出现了:师兄方白、杨绍、门房老吴、仆妇余嫂、丫环小香等。全山庄的人都出现了,站在云仲武身后,满脸笑容地看着她。
云馨高兴地笑了:“你们刚才上哪儿去了,怎么找也找不到,可把我吓坏了。”扑上去yù拉住云仲武的手,却扑了个空。仔细一看,原来众人还在前面更远的地方。正yù再上前,忽然间杀声大作,血光冲天。许多从末见过的凶神恶煞似的人冲了上来,又砍又杀。山庄里的人顿时变作血污游魂,可怖至极。许多人围着她父亲,一刀刀一剑剑地砍过去,一幕幕血腥的场面出现在她的眼前。她想大叫,却没有声音;她想上前,却动弹不得,似乎身躯已不是她自己的;她惊恐万状,连思维都停顿了,只能呆呆地看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