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钦若讥诮的眼神看向丁谓: 谓之今日迟来,是否临行前中宫有命,以致延误?
丁谓心头一震,镇定自若地笑道: 正是,临行前宫中询问,小皇子行冠礼之事准备得如何了?
王钦若举杯轻饮一口,慢条斯理地道: 冠者成人也,而今年方五岁稚龄,就要行冠礼,古往今来未曾见也,老臣只怕到时候这冠礼行到一半,小孩儿哇哇大哭,岂不大失体统?
丁谓qiáng笑道: 王相博古通今,若论史识,无人能比。虽然说冠者成人也,然而自周朝以来,天子诸候为执掌国政,则未必一定要到二十岁才行冠礼,传说周文王五十二岁而冠,成王十五岁而冠,亦是古来有之。且《士冠礼》中亦有 诸侯十二而冠 之言。小皇子既受大命,自然聪慧过人,王相多虑了。
王钦若冷笑一声: 但愿是老夫多虑了,小皇子行过冠礼,便可问政。有人急着要将这五岁孩子推上前台,却是为何?
丁谓咳嗽一声: 王相,慎言! 这边却不由地看了刘承规一眼,不想一抬头,却见陈彭年早远远地拉了刘承规去看远处的红梅了,座中竟然只剩下林特尚在一边。
王钦若双目炯炯地看着丁谓: 老夫熟读史书,古往今来,最惧的是子幼母壮,女主专权。唐代武后之祸,离之不远。谓之,你我身为人臣,不可不防啊!
丁谓心头猛震,惊诧地道: 王相何出此言?
王钦若往后一倚,缓缓地道: 老夫要你与老夫联手,阻止后宫擅权。
丁谓qiáng抑心头波澜,整个身子倾了过去问道: 如何阻止?
王钦若微微一笑,伸手指了指上面。
丁谓看着上面,心中领悟道: 天?
王钦若点了点头,神秘地一笑。
丁谓会意地点了点头,两人转过话题,只谈风月,不涉政务,过得一会儿,陈彭年拉着刘承规回来,五人继续饮酒,说些诗词歌赋。
丁谓不动声色地饮酒,作诗,直到傍晚,才兴尽各自散了。
离开金明池回到府中,已经是日落西山了,丁谓迸退仆从,独立站在空空的书房子,忽然仰天,哈哈大笑,笑到全身脱力,笑到眼泪都出来了。
十年了,今日王钦若但恨这十年来得太迟,丁谓又何曾不恨这十年来得太迟了呢。
十年了,离寇准被贬出京,也已经整整十年了。
为了这一天,他等了足足十年。十年来他结jiāo王钦若,以三司使的财力全力支持王钦若东封西祀种种行为,取得王钦若的信任,使得王钦若放心将建造玉清昭应宫的事放于他,而他亦借此机会,早已经培养起自己的势力。
可笑王钦若自以为抓住了皇帝,就足以抓住一切,但是却不知道,丁谓的势力,早已经悄悄地自下而上培养起来。可笑王钦若自以为jīng通史书,却不知道在从丈量土地,兴修土木等一件件实实在在的小事做起的丁谓眼中,他也只不过是过于书生意气罢了!
十年前,长亭送别寇准的qíng景又浮上眼前: 平仲兄待谓之大恩,谓之无以为报,唯有他日再在此长亭之中,亲自再迎平仲兄归来!
丁谓推窗,望着窗外最后一抹残阳,微微含笑: 寇兄、平仲兄,十年了,也该是你回来的时候了。十年了,所有的人都忘记了你,王旦、王曾、李迪,这些当初自命与你同一阵线的人,都不曾记得你,可是只有谓之不会忘记,你一定会再度回来的。这一天,终于等到了。
半个时辰之后,丁谓之子丁珝出府,前往枢密副使钱惟演府中而去。
许王死后,太宗下旨追封其为皇太子,谥号恭孝。钦天监yīn阳司为恭孝皇太子择日下葬,择准停灵九九八十一日,文武百官均来灵前侍候。这八十一日,单请一百单八众禅僧在大厅上拜大悲忏,超度前亡后化诸魂,另设一坛于后厅上,是九十九位全真道士,打八十一日太上感应经。先停灵于太子府,灵前另外五十众高僧,五十众高道,对坛按九作好事。待过得这八十一日之后,再停灵于太庙之中。再令yīn阳司择吉地兴建皇太子陵寝,这边内司也同时准备着皇太子册昭告天下。
许王妃李氏率众侧妃跪在灵前,哀哀而泣。良娣张氏在第一二日哭得最为大声,抢天呼地qíng绪激动时,常常有意无意地越在了太子妃之前。待过得几日,实在是力不能支,口口声声便称自己伤心过度,病卧chuáng上。许王妃却是日日跪于灵前,才不过二十余日,便整个人脱了形。
只因这一日正是恭孝皇太子三七之日,宫中会来人传旨,张氏只得扶病也跪于灵前。过了正午时分,宫中有使者来,许王妃支撑着请了香案。却见一人率队昂然直入,展开圣旨便道: 圣旨下,许王府上下等接旨。 此时侍灵的文武百官俱也跪下听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