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此他拽下几根头发系在在邵敏手腕上,又在她手背上盖了自己的私印。
做完这些,他忽的愣住,想起当年英宗皇帝如何求仙拜佛拜祭天地,甚至大赦天下、手刃亲子,试图挽留朱贵儿的xing命,却最终未能如愿——天行有常,不为尧存,不为桀亡。天意纵有偏听,也不会偏向皇帝。
而他竟做这么蠢的事。
他将头发撤掉,又用湿毛巾擦去邵敏手背上朱砂。吩咐人照看好她。而后大步走出去,命人宣召中牟县随驾人等。
将所有人都问完之后,元清用手撑着额头静默不语。
那些人以为他要问罪,互相推诿陷害,说辞乱七八糟,却也能找出一样的地方来——他们都有意无意的将疑绪引向邵敏与元浚。
元清自然是不信的。他已经被伤成那个模样,邵敏要害他,随便动点手脚便神不知鬼不觉。
但是他却忽然不敢信元浚了。他仍记得在宫中时,墙角多了一张蛛网元浚都知道。宫中守卫巡逻如此严密,他也能寻出空隙神不知鬼不觉的跑出去。可是他跟着张维在熊dòng边经过三次,居然都没发现哪里有异常。
怀疑元浚要害他,比受伤的当时还要让他难受。
他知道元浚喜欢邵敏,他七八岁、元浚十一二岁的时候,他就知道。他当初冷落为难邵敏,也未尝不是因为潜意识里知道,这本来是他四哥喜欢的女人。
但后来他喜欢上了邵敏,虽然看她跟元浚说句话都要猜疑半天,却从来没想过要为此除去元浚。
而元浚居然为了邵敏,对他见死不救。
他自我开解一般想着:元浚也许只是一时疏忽。毕竟谁会知道他能跑到熊dòng那边去?而且身边侍卫都没来得及跟上来?何况凭借元浚的身份和过去,他昏迷重伤滞留中牟时,元浚什么事做不成?
但是无论他怎么为元浚开解,都有一个事实梗在中间。
——当时元浚明明比由贵离他要近,却是由贵的箭救了他的命。
如果连元浚也是会变得……这世上他还能相信什么?
与此相比,另一件事反而显得无关紧要了——但凡近身伺候过他的,尤其是太医,都以为他活不了了。可是邵敏屏退了所有人,守在他的身旁,他却过了一天一夜,奇迹般醒过来,并且很快痊愈了。
太医们说是“上苍庇佑”,说他“福泽深厚”。可是元清却忍不住想起邵敏那句“我没有太多时间给你”。
他记得儿时最难熬的隆冬里,他蜷缩着薄薄的被子里,病得咽不下东西。那个时候他的生母对他说,每一个受难皇子的身旁都有一个好心的仙女护佑,她会保佑他逢凶化吉,给他温暖的被褥、美味的饭菜,还有拥抱与疼爱。
他问为什么我没有,如果有我为什么看不到她。
苏淑妃说,原本就是看不到的。正是因为看不到,所以她才能一直陪在他的身边。
如果有一天他看到了她,握住了她的手,那么她也就要离开了。
——在他尚不懂得温qíng、不明白苦难时,他的生母就在尝试着告诉他,他可以怀抱着希望乃至美梦,却必须同时明白世事从来不得圆满。
但是他就是想要圆满。他不但要两qíng相悦,还要长长久久的相守。不管邵敏为了什么不肯再给他时间。他既已经握住了她的手,就没道理让她再挣脱。
他想起邵敏身旁曾有两个陪嫁来的丫头。便命人去寻找她们的下落。
邵敏半夜醒过来,头脑依旧昏沉。她见屋里已起了灯,便问:“什么时候了?”
元清眼睛红肿,却仍是qiáng睁着守在她身旁,听她开口,才飞速扫了眼后面的西洋钟,道:“亥时了。”
他声音竟是比邵敏还要gān哑,邵敏觉出他指尖又冰又僵,料想他就这么守了半夜,心疼不已。便掀了被子,道:“上来吧……怎么这个时候了还不睡?”
元清怕自己身上凉气再冲了她,便示意身旁侍女给他脱衣服。他脱衣服时仍是握着邵敏的手,换着手脱袖子。邵敏含笑望着,道:“怎么了?”
元清顿了顿,垂下睫毛,脸上泛起一层红,道:“朕想……出恭。”
邵敏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说得是什么,忍不住噗的笑起来,结果扯着太阳xué疼。一面揉着,一面道:“准了,去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