皇后_作者:茂林修竹(187)

2017-06-04 茂林修竹

  而后他拨转马头,大笑着挥鞭,“梁将军,再告诉你个秘密吧。那日中牟会猎,对你放冷箭的,便是当今中原皇帝,昔日的寿王元浚殿下。”

  他说的明明皆是诛心之论,但梁师道听了却如醍醐灌顶,因元清束手就擒而茫然烦躁的心,竟霎时间清明起来——元浚为一己之私,勾结敌国,算计出征在外的四十万将士。就算明知该顾全大局,梁师道依旧觉得他不配让元清退让。

  若元清真如帖木儿所说,是以退为进。那么他们这些人,今日也不算窝囊。

  元清带着邵敏西行的同时,汴京城里,皇后的丧仪空前隆重。

  寿成殿皇后自尽的消息传来时,元浚疯了一般喝酒,醉生梦死三天,方才清醒过来。

  他痴恋一场,邵敏却无qíng以对。宁肯在还是元清的皇后时死,也不愿落到他的手里。他悲痛愤恨,一时觉得心如死灰,生无所恋。一时却又想,便你以死明志,我就合该成全你们吗。

  他到寿成殿时,已是深夜。

  守灵的宫人们皆被遣散,只碧鸳一个人在棺前烧纸。

  棺后白幡当风,却并不觉yīn气bī人。尸身静静的躺在chuáng上,白布遮面,手指扣着袖口,一如秋夜睡迟般安稳。

  元浚进去时,碧鸳平静的道:“娘娘早料到殿下会来。”

  元浚笑道:“那么她有没有料到,我来是想做什么。”

  碧鸳起身拦在他的身边,道:“娘娘有句要我转告殿下。”

  元浚手上一挥,已将她甩到一旁。他如今什么也不想听,反正她从来也不会说他想听的话。他只身进了里屋,走到chuáng边,面上既无悲伤也无对死者的敬重。

  只像他想了无数次却从来也不敢做的那样,温柔的凝视着她,在她的身旁坐下来。

  他的手指探向她领口衣襟,将要碰到时,却倏然停了下来。

  碧鸳已经跌撞着追了进来。见他面上错愕、恐慌、震怒倏然变化,不觉心中大快。倚在chuáng边低低的笑了起来。

  “不是她。”元浚道,“怎么会不是她?她不可能逃出去的,她……”

  他抓住了碧鸳的衣领,问道:“她留了什么话?”

  碧鸳眼中尽是泪水,视野已经模糊不清,却仍是兀自笑着。直到元浚伸手去抓林佳儿面色白纱,她才开口道:“寿王殿下杀了皇后两次。”

  “什么?”

  “寿成殿里,贵妃娘娘代皇后死了。可是延州城里,殿下为圣上准备的天罗地网,不知皇后可能幸免于难?”

  碧鸳没有想到的是,元浚发觉了真相,愤怒却在一瞬间消散了。

  他仿佛自欺欺人般认定,邵敏在延州已幸免于难——帖木儿明白邵敏对他意味着什么,一定会让邵敏活着,好拿来要挟他。

  邵敏必然会回到他的身边。

  因此他不但没有拆穿林佳儿冒充皇后的事,反而真把林佳儿当做邵敏,以一国皇后所能享有的最高规模的礼仪安葬在皇陵。让天下人皆知道她的死讯。

  随着林佳儿的去世,元焘也不见了踪影。

  对于储君的失踪,朝中一片缄默。元浚便在昏昧不明的形势下,继承了皇位。

  因为邵博的劝说,程友廉已辞官归隐。而邵博qiáng撑着病体留下来辅佐朝政。

  他在林佳儿入殓时,才知道邵敏并不在宫中。大悲大喜之后,身体已大不如前。更兼也多少意识到元清被俘、乃至巴合的骑兵出现在京畿,都与元浚脱不了gān系。但为大局着想,他却只能缄口。心中抑郁难平,病qíng便再无起色。

  元浚很快便大婚,新册立的皇后,自然是高宦成的女儿高楠。

  有高宦成和邵博全力维持,汴京局势终于再次稳定下来。

  乌尔坚西南吉木萨,叙伦的部族所在。

  不过是由昼入夜,糙原却像是从炎夏直接步入了寒冬,冷的说话都会呼出白雾。低矮的坯房虽能阻隔住冷风,但寒意从脚下渗进来,让人全身都僵硬。

  他和邵敏下午的时候才到达,随即帖木儿便被宣去了王庭乌尔坚。

  虽留了两个婢女给他使唤,但那两人看邵敏的眼神里颇多鄙薄。又总有意无意的往元清身上蹭。元清心中厌烦,便将她们赶了出去。

  他将毡子全部给邵敏裹上,试了试她颈上脉搏。目光平静无波。

  他虽从小过得苦,却并不曾真做过穷苦孩子的活计,对引火炊爨一窍不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