邵敏沉默不语,彩珠也在一旁默默望着她。红玉看看这个、看看那个,搅了搅手里的帕子,垂下睫毛,小声道:“师姐……我记得她是五月二十七跟元清那个的,都快两个月了。要真是流掉了,应该能找到那什么……我翻了她换下来的裙子还有地上的血,没找着……”
邵敏猛的站起来,“你说胚胎?”
红玉点点头,用手比了一下,“六、七周的时候,正常尺寸在13-18毫米之间,花生那么大的东西,不是那么容易看漏的。但是她出了那么多血,保胎怕是不可能了。”
“会不会真是曾修容诊错了脉?”
“可是她血里面有很多小ròu块,跟书上写的流产又很像……当然我没见过真的,鉴定不了。但是正常月经不是那个样子的……”
邵敏呆呆的站了好一会儿,只觉心里有些闷闷的疼,半晌才道:“算了,反正就算真有孩子也保不住的,这些事就不要追究了。”
彩珠和红玉都没想过要追究……毕竟她们都读到博士了,身边人都到了一定年纪,总会对某些事司空见惯。
邵敏那话,听着倒像是要说服她自己。
因为这件事,寿成宫一整天持续低压,彩珠和红玉都不敢过于闹腾了。
下午的时候,邵敏命人去内府取了名册,她把钟秀宫那几个人的资料都核对了一遍。又清点了一下各宫的宫女、太监。
英宗皇帝即位后,把宫里二十岁以上的宫女都放出去了,并且一直到隆熙十二年才在京东、淮南两路选了一次秀。一共选进了不足百人。
元清即位后至今四年,也没有选秀,因此宫里规模寒酸得很,名单上记的不过两百余宫女罢了,平分一下,每个院子不足十人。邵敏宫中光伺候她一个人的宫女就有十个,做其他杂役的,又有二三十人。再去掉元清身边的,每个院子里也只能分三四人,大概只能做些除糙、除尘之类的事了。
二百多人,也不过学校里一堂公开课的学生数,邵敏gān脆让这些人集合、点名,结果这一点,又少了三十多个。其中十个有请假,其他二十多个却有名无人。
邵敏问怎么回事,底下一个女官道:“禀娘娘,内务名册每年三月定期修改。修改之后也难免有些生老病死,或者主子临时开恩放回家了,这些都只记在糙簿上,等到来年三月再行誊录修订。修订时糙簿上又难免有脱页、甚至丢失,也可能记录不全。因此名册和人之间总是有些出入的。”
邵敏本不想计较,但这人说话分明就是欺负她新来乍到,把她当什么都不懂的孩子。便反唇相讥,“名册和人有出入,那么发放月银时,是按人还是按名册?”
女官怔了一下,没有开口。
邵敏扫了一圈,正巧又看到南采苹垂首立在一边,便道:“采萍,你入宫四年了吧?你来告诉她。”
南采苹略吃惊的扫了邵敏一眼,随即又垂下头,恭顺的答道,“禀娘娘,内务按名册把分例发给各宫的姑姑,姑姑们再发到各人手里。”
邵敏对她笑着点点头,又转向那个女官,问:“姑姑,你说中间多的那些,哪里去了?”
女官慌忙垂下头,道:“奴婢不知……”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,忽然猛地叩起头来,“娘娘恕罪!娘娘恕罪!”
邵敏怕人磕头,最怕人磕头磕得鲜血迸溅,赶紧道:“好了,我没怪你!”
她不是能教训人的,见自己还什么都没说,那个比她妈妈小不了几岁的人已经吓成这个样子,更说不出qiáng硬的话来,只能糙糙了结,道:“有句话叫‘既往不咎’。过去宫中无人主事,也没人告诉你们该守规矩。因此你们过去吞掉了多少,我不追查,也不用你们还回来。你们中gān过亏心事的,该重学规矩的就去学规矩,该去抄经书赎罪的就去抄经书。我也不是什么难相处的人,只要你们日后都规规矩矩、勤勤恳恳的,自然什么事都没有。”
邵敏看先前磕头的那个脑门上正滴血,又道:“没别的事你们都退下吧。”
那些人走了,邵敏心里还觉得不舒服,便对彩珠道:“你拿些药膏绷带,去给她包包吧。”
彩珠赶紧翻了一通,拉着红玉追过去。结果只一会儿两人就回来了,红玉还好,彩珠却闷闷的。邵敏问她怎么回事,彩珠道:“我们去的时候,南采苹正给她包扎。那人拉着她闺女长闺女短的,结果我们一提你,她跪下就磕头……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