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浚为人,颇有些曾经沧海的清淡。按说普通人被当准太子养了六七年,忽然被打回原形,怎么也该有些心理失衡,别扭怨毒。元浚却完全没有,不止没有,反而还松了一口气,更舒畅的当他的风流闲散逍遥王爷。
皇贵妃怀孕之后,宫中人人担忧元清的地位,有意无意的疏远他,生怕日后被他牵连了,那个时候也只有元浚若无其事的跟元清玩闹。一度拐带着他爬墙上树四处捣乱,还曾试图在宫墙上寻找狗dòng好带他出去玩儿。
然而元浚过于潇洒了,不曾刻意经营过跟元清的感qíng,对他亲与疏全凭一时兴致,因此两人也不那么亲密无间。
但这也足够让元清待他与众不同。那么多王公贵族里,元清也只特意准他一人入宫,并且随意行走。
今日元清传召元浚,也不过是久别重逢,叙叙旧qíng。
等了半日不见他来,知道他必然又是临时兴起忙别的的去了,也不怪罪,只从架上拿了本书,边读边等。
大约到了午膳时分,外面来了个小太监,跟王聪明咬了好一会儿耳朵。
王聪明偷眼瞟了元清好几次。听完话,赶紧一路跑过来,对元清道:“爷,外面回话儿,说是寿王今儿一早就入宫了。”
元清不甚在意的翻着书本,道:“哦。”
王聪明等了半天,看元清没反应,又道:“听承光宫洒扫的宫女说,像是有个那个模样儿的人路过,却转了个弯儿,往凤仪殿方向去了。”
元清这才从书上移开眼睛,出了一会儿神,道:“先帝封掉凤仪殿时,他已离京就藩,想是今日看到了,一时疑惑,便去探个究竟吧……他终究是在朱贵妃身边长大的,有些念旧也难免。”
王聪明忙笑着点头,道:“是是。听小宫女儿说,chuī了一上午箫呢。”
元清“嗯”了一声,挑眉道:“你神神秘秘的溜过来,就为了说这么件事?”
王聪明赶紧做样扇了自己两巴掌,道:“奴才该死,爷,其实还有件事儿,只是赶巧儿了,倒让奴才不好多说了。”
元清忍笑扫了他一眼,道:“说罢,朕今日心qíng好,不怪罪你。”
王聪明这才压低了声音,凑近一些道:“寿成殿刚刚有人来禀,说皇后娘娘说是出去走走,到现在还没回宫,问可曾来过德寿殿。”
元清不由放下书站起来,漆黑的眼睛明亮生动,问:“皇后说来看朕?”
王聪明看他这神色,倒愣了一下。这一个月元清虽都宿在皇后宫里,却不曾临幸。加之元清背地里对邵博更加咬牙切齿,王聪明便以为他独宠皇后只是做给人看的。但见这光景——元清似乎很希望皇后来看他?
元清又问:“朕怎么没听到通禀,可是她看朕忙碌,不忍打扰?”
王聪明赶紧跪下道:“回爷的话,皇后娘娘她没来。”
元清眼睛闪了闪,脸上似乎有些红,便又坐回去拿书翻了一页,道:“皇后出门就没人跟着吗?还要到朕这里来问,他们怎么伺候的?”
王聪明支支吾吾道:“本来有人跟着,但是走到承光宫,娘娘就把人遣散了。”
元清面无表qíng,半晌才又问:“你说皇后去了承光宫?”
王聪明道:“皇后娘娘说是想去凤鸣池走走,还在听荷轩摆了琴……却忽然不见踪影。爷,凤鸣池跟凤仪殿……”
元清发作得毫无征兆,忽然就把书砸向他道:“住嘴,皇后跟寿王何等尊贵的身份,哪里轮得到你来跟朕风言风语,你掂不清自己的分量吗,这种混话也敢来学嘴!”
王聪明见过他发作的样子,却是头一次轮到自己身上,立时汗如雨下,念着“奴才该死”,叩头如捣蒜。
元清这次似乎是真的对他生气了,什么话也没留就甩手走出书房。
王聪明听得清楚,出去之后元清对侍卫道:“传旨,摆驾凤鸣湖。”心里越发摸不透元清的意思,只能一溜追出去,扯了个小太监骂道:“还不去劝劝,这个天儿出去淋了雨怎么使得?”
小太监不懂事,还嘴道:“您老怎么不自己去劝?”
王聪明狠敲了他一指头,只得愤愤的自己追出去。
邵敏并不知上午的事已经传到德寿殿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