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目光晶晶亮,神色里带一些期待。
但凡孩子,都会对某些小细节特别执拗。当他们想要证明些什么的时候,你也只好顺从他们。
于是这一夜邵敏躺在元清怀里,一宿没找对睡觉的姿势。
但醒来的时候她只是有些落枕罢了,元清却受了凉,有些发热。
元清不肯误了早朝,便没宣太医。弄得邵敏很是惦念,估计着元清下朝的时辰,让太医侯在德寿殿外。
邻近中午的时候,太医来回禀说,陛下身体康健,一点小风寒而已,不碍事。
昨日从御乐坊带回来的女孩子礼节粗疏,邵敏便把她们丢给尚仪姑姑重新教导。那几个女孩子很上进,规矩学得极刻苦,中午用膳的时候,已经能把托盘举得齐眉向邵敏进羹汤了。
邵敏略觉得□得有些过,不过尚仪姑姑说,以寿王太妃的挑剔程度,这种仪态说不定还入不了她的眼。何况这些女孩子从小修习歌舞,对女工几乎一窍不通,也只能从行止上找回场子来。
邵敏权衡了一下,还是对她们说:“你们日后要跟随寿王。寿王其人,你们昨日也见过了,若是愿意为他吃些苦头,便跟着姑姑们在学几日。若是不愿意……”
显然是邵敏小瞧了元浚的魅力,她还没出下文,四个女孩子已经齐刷刷表态:“愿意愿意,奴婢愿意!”
而尚仪姑姑们就在后面威而不怒道:“皇后跟前,不得喧哗!”
四个女孩子同时噤声。
邵敏看她们这么积极,那半句:“也有蒙混过关的办法。”还是咽了回去。
毕竟她们是去给人作妾的,还是小心为妙,邵敏自己的办法也未必适用于她们。
邵敏午膳传得早了些,快吃完的时候,外面来人通禀,说元清赐加了两个菜。从食盒里取出来一看,不过一盘一品豆腐,一盘翡翠虾环,都是家常菜肴。
来送赏的是个面生的小太监,邵敏命人取了银子赏了他,笑问:“皇上怎么想起这一茬?”
小太监答道:“皇上没说缘由,只说以后午膳他吃什么,娘娘就吃什么。今日御膳房来不及改了,皇上就挑了两盘送过来,说是他吃着最鲜嫩,让娘娘也尝尝。”
邵敏猜着元清也许是在向她表示亲近。联系到这两日元清新染上的胡乱亲人的毛病,邵敏觉得自己大概也许可能是……真的被元清纳入花心名单了。
她知道以自己现在的立场,若元清真有什么打算,她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。
她忽然有些希望元清能一直保持着醉酒后,那种楚楚可怜的小孩子的姿态。
他醒着的时候固然也很好,然而不安多疑的xing格让他不能全心的喜爱谁。邵敏每每被他猜忌试探挑剔嘲讽,很觉得伴君如伴虎。
就算有一天他真的像他保证的那样长大了,变得深沉稳重,那也只不过是邵敏死期临近的征兆而已。邵敏也断然不敢真爱上他。
但邵敏也明白,当她寻找各种理由抗拒时,她其实已经正视了元清的感qíng,无论这感qíng是真是假,是认真还是随便。
她忽然开始想要摆脱“皇后”的身份。
当然这个“皇后”的身份她迟早会摆脱掉,不过在摆脱掉之前——她依旧会像邵博叮嘱过的那样,像自己最初心软时下定的决心那样,好好的照顾和教导元清——虽然貌似她教导元清的机会并不多。
于是她暂时放下了心中疑虑,认真考虑着秋日滋养,给他煲个什么汤送去。
下午的时候林佳儿的娘和嫂子递了牌子。他们赶了五天路终于入京,如今迫不及待要见林佳儿一面。
邵敏给他们签了勘和,命人去报给林佳儿知道。
彼时林佳儿正跟碧鸳盘点这个月元清和邵敏给的赏赐。她倦怠了一个月,不闻世事。虽有碧鸳帮她上下打点,但只照料开解她一个已经劳心劳力了,哪有闲暇经营人际?因此难免多有疏漏。
林佳儿比她透彻,也不贪恋财物。边打点着,边随手将那些华而不实的珠玉珍宝送往各宫,只说是中秋的回礼。她打算一对沉甸甸的金累丝凤蝶珠簪送给庆瑞宫曾淑珍时,碧鸳终于忍不住抱怨:“娘娘的首饰都朴素古旧得很,就比如前日宴饮,都找不出能带出去的。难得有这么贵重典雅的,为何不自己带着,却要送人?娘娘没见那日曾修容的打扮吗,胜过娘娘几倍了,还送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