朝阳子不由多看了封君扬两眼,说道:“能像你这样看得开的权贵,倒是也不多。”
封君扬笑了一笑,拉着辰年的手站起身来,说道:“为了我劳动道长千里奔波,我心中十分过意不去。听闻道长喜好炼制丹药,我王府里还有不少历年存下来的珍稀药材,待回头便叫人给道长送过去,也算是我的一份谢仪。”
“那就多谢世子了。”朝阳子毫不客气地点了点头,停了一停却又补充道:“不过我来这里却也不全是为了你的伤,我是要去太行山采药,顺道过来给你瞧病。”
封君扬微微一笑,并不与他计较这些,只拉了仍有些愣怔的辰年出门,留朝阳子与乔老师兄弟两个叙旧。待出得门来不远,封君扬正想着开解辰年的心结,她那里却忽地甩开了他的手,转身又闯进了乔老住所。
朝阳子瞧她去而复返,便皱眉问道:“你怎么又回来了?”
辰年却直直地走到他面前,盯着他问道:“他的伤真的无法治了吗?”
朝阳子冷声答道:“没法。”
辰年又问:“你也没法吗?他们不是说你能起死人ròu白骨吗?怎地会救不了他?”
朝阳子闻言嘿嘿冷笑一声,答道:“我之所以能起死人,那是因为人根本就没死。我就是没法治他,怎么?你也要来以xing命相bī,还是要用权势来迫我?”
辰年怔怔地站了片刻,慢慢地摇了摇头,说道:“害他的人是我,亏欠他的人也是我,与道长又有何gān?道长若是能救他,我自然是感激不尽,若是救不了,那也不是道长的责任。我回来又问道长这一遍,只不过是心里不愿接受这个事实罢了。”
她这话倒是很出乎朝阳子的意料,自他行医以来,便见过不少因亲友病重不治而迁怒医生的人,甚至还曾有人对他以xing命相迫,仿若救不了人便全是他的责任。现瞧着她一个小姑娘竟能说出这样明理的话来,朝阳子十分意外,不觉多看了辰年两眼,说道:“不管你愿不愿意,这就是事实,谁也改变不了。小姑娘,我瞧你人还算不错便也劝你一句,还是莫要嫁这世子爷,省得——”
“师兄!”乔老内力深厚听力远比常人要好,他听出封君扬就在门外,吓得忙出声打断了朝阳子的话。谁知朝阳子没好气地翻了他一眼,仍是不紧不慢地将话说完,“??也省得以后早早就做了寡妇。”
这“寡妇”二字害得辰年眼圈又是一红,她垂目默了片刻,却是决然答道:“我们已是说要了要成亲的,岂能随意悔改。他活着,我就陪着他,日后他若死了,我给他守坟便是。”
她说完便向着朝阳子与乔老福了一福,转身出了门去。一到门外,就见封君扬在廊下含笑而立,见她出来也不说话,只上前牵了她的手默默领她回去。
两人一同进了书房,封君扬走到书案边低头细看她之前练的字,回身笑她道:“你脑子明明极好用,怎地在读书上却是没有半点天分?我这里都教你一月有余了,这字一时写不好倒也罢了,可连字都还能写错,那就有些说不过去了,我都忍不住替你脸红了。”
辰年心中明明酸楚难耐,面上却是要qiáng作欢颜,见他取笑自己便振振有词说道:“我义父说了认字多了没用,能认得自己的名字别叫人随意卖了也就够了。我娘以前倒是一心要做才女,可到生死关头学得那些诗文一句没用上,还不如会些功夫能自保的好。”
封君扬这还是第一次听到辰年提起母亲,当下忍不住问道:“辰年,你的亲生父母是什么人?我只听你说过母亲早亡,那父亲呢?为何从不曾听你提起过生父?”
辰年闻言摇头,答道:“我也不知道自己生父是谁,义父从不肯和我提起他。小的时候,我若是问起母亲的事qíng,义父可能还会告诉我一两句,可我若是问起父亲,他就会一连好几天不肯理我。”
封君扬不由奇道:“这是为何?”
辰年沉默了片刻,黯然答道:“因为我母亲是被我父亲害死的。义父说我父亲是背信弃义的小人,根本不配做我母亲的丈夫。义父还说他这辈子最后悔的事qíng就是没有阻拦母亲嫁给那个男人,没能带着她活着离开那座牢笼。”
那一次还是她十二岁生辰的时候,她故意把穆展越灌醉了好询问自己生父的事qíng。穆展越这才破天荒地说了上述那些话。那是她第一次见到穆展越落泪,他抱着酒坛呜呜地哭着,嘴里低喃着一些她听不懂的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