陆骁果然正抱着自己那把其貌不扬的弯刀在池边树荫下打盹,听到脚步声抬眼看过来,见来人是辰年便又闭上了眼睛,懒洋洋地说道:“你不要白费力气了,我是不会告诉你穆展越下落的?”
辰年没回答,只默默地贴着树身席地坐下了。
陆骁半晌听不到她动静,不由瞧她一眼,见她就低着头安静地坐在那里,全不像往日里那边鲜活灵动。他想了想,故意试探道:“我和你商量个事qíng,你能不能别叫你那qíng郎的手下来监视我了?这都多长时间了?他们每天都这么看着我,不嫌烦吗?”
自从陆骁随她来到这青州城,顺平就安排了眼线在陆骁身边,这事辰年是早就知道的,也明白顺平叫人监视陆骁不过是做些防备,并没什么歹意。现听陆骁提起这个,她便点了点头,应道:“好,我告诉顺平,不要他在你身边放人了。”
陆骁见的大多是辰年耍狠使赖、伶牙俐齿的样子,偶尔好个说话,也是存了哄骗他的心思,想从他这里套出穆展越的下落。今日忽见她这般安静乖巧,陆骁心中顿时警惕起来,不由坐直了身子低下头去打量辰年,却见她双目红肿,明显是大哭过的模样,忍不住问道:“你怎么了?”
辰年看他片刻,忽地从地上站起身来,低声说道:“陆骁,我想暂时离开青州,你能不能陪着我一起走?”
陆骁愣了一愣,心中更加肯定这丫头定是和qíng郎吵架了,便摆了摆手,重又懒散地躺倒下去,说道:“我才不要和你一起私奔,也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吧,就你那个qíng郎,你跑多远他也会把你抓回来的。我也不明白了,你们女人脑子里到底想些什么,有什么事不能敞开了说?非要动不动地就拿出走来威胁人!”
辰年本是一心要出去遍访名医为封君扬疗伤,只是不好叫人得知他的病qíng才这般说,却不想竟然会叫陆骁误会成这样,她气恼地看他两眼,恨恨地骂道:“你就是根棒槌!”
她说完转身便走,陆骁却在后面慢悠悠地回了一句,辰年一时没听清他说些什么,不由停下步子,回身问他道:“你说什么?”
“我说你莫名其妙。”陆骁又半撑起身体,一本正经地问她道:“这词我用的对吗?昨日里才新学的。”
他汉话原本说得很是不好,在这青州城住了一个月却是大有长进,非但流利了许多,竟也开始学着用成语了。辰年被他气得几yù吐血,用指尖点着他的方向,却是半天没能说出话来。
陆骁那里却又是补充说道:“哦,对了,还有慢走不送!”
辰年本是满心哀愁而来,却带了一腔恼怒而走,人都出了园子,气都还没能喘匀,只万分悔恨自己怎么就想起来去找陆骁。许是因为一时气昏了头,她不知怎的竟走到了乔老的院子里,待抬眼看到正在廊前翻晒糙药的朝阳子,这才意识到自己走错了路。
朝阳子只当她又是来求自己救那位世子爷,十分不耐烦地挥手说道:“没法救就是没法救,快走,快走,少来人眼前惹人心烦。”
辰年已是打算转身退出,却被他这态度激得火起,不禁张口回道:“没法就没法,我也没指望着你能救他。不过你名为神医却无法救人xing命,非但无丝毫愧疚自责之心,反倒是一副以此为荣的嘴脸,倒也算桩稀奇事了!”
朝阳子闻言撩着眼皮瞥她一眼,嘿嘿冷笑道:“我有什么好自责的?就他这样的人死了也不委屈,都死绝了,天下才太平呢!小姑娘,你也少用激将之法,你这样的我见多了。我救他xing命,那是我愿意,我若不愿意,他就是死在我眼前也是他活该!我又不欠你们什么,他是死是活与我何gān?”
辰年气极,当下便反唇相讥道:“笑话!你不欠我什么,难不成我就欠你什么了?你来诊病,我掏谢仪,莫说你还没给人治病,就是治好了病,这也是你行医的本分,你吃的就是这碗饭!我没对你用激将之法,你也少一副施恩于人高高在上的嘴脸,没得叫人瞧着恶心!行医者既无仁心又无仁术,亏你还好意思用这个‘医’字!”
朝阳子年少成名,见者无不把他将神仙一般的供着,纵是有人曾拿生死来威胁他治病,却也没说过这般刻薄难听的话。辰年这番连讽带诮的话只气得他一张黑脸发青,下巴上的几根山羊胡子都抖了起来,恼怒之下也顾不得师弟的叮嘱,忽地纵身跃起,挥掌就往辰年身上打了过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