辰年忙向他赔了个笑脸,转移了话題,问道:“道长这次來,可要住些日子。”
听她问起这个,朝阳子却是肃了脸色,深深地看了她一眼,道:“辰年,我这次來,是有正事找你,年初的时候,豫州就已被纥古越所破,现如今,纥古越又带兵围困了泰兴……”
“道长。”辰年忽地打断了朝阳子的话,抬头看他,道:“那是贺家该得的报应,若不是有了小宝,早在葬了小七之后,我就已是去了泰兴,为我母亲,为清风寨那八百家眷报仇,可因着小宝,我不能去,我只能奢望着老天开眼,望着善恶有报,现在老天终于开了眼了,我只会欢喜。”
她声音清冷凛冽,不含半分感qíng,听得朝阳子愣住,半晌后才回神,气得猛地站起身來,怒道:“可泰兴不只是贺家的泰兴,一旦泰兴失守,整个江南都将bào露在鲜氏铁蹄之下,在这天下存亡之际,怎还能只顾个人恩怨?”
辰年神色淡漠地看着朝阳子,问道:“道长,那日我背着小七的尸体从盛都城里奔出,你可知我心里在想些什么?我想这人心怎能如此卑鄙险恶?我想这老天为何这般不辨是非?我恨不得鲜氏大军能从靖阳一路杀到盛都,将这些虚伪无耻的皇室贵族、门阀世家俱都斩尽杀绝,亡了这黑白颠倒的天下。”
“辰年……”朝阳子不想辰年心中曾有过这般的怨念,一时骇得有些说不出话來,
辰年自己心中也是止不住的气血翻涌,她不觉垂目,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绪,这才又淡淡道:“道长,你知我的身世,我身上流着一半鲜氏的血脉,甚至,如果可以,我恨不能放掉身上那一半贺家的血,道长,我能做到两不相帮,已是不易。”
朝阳子立在那里,过了好一会儿,出声问道:“为了百姓苍生也不行?”
辰年也是沉默,半晌后才自嘲一笑,答道:“道长,我只是一个普通人,百姓太重,该是那些志在天下的人该担负起的责任,不是我,我只想着把小宝养大,不想叫她也如我一般。”
院内重又陷入沉寂,朝阳子又站了片刻,再沒说什么,转身大步出了院子,辰年也未起身去送他,只缓缓地低下头來,用额头抵住女儿小小的脑袋,闭目呼吸婴孩身上特有的香甜气息。
不知不觉中,她眼角处有些湿润,她不想再去厮杀,不想再去判断谁善谁恶,不想再去为了所谓的大义去舍身,她只想陪着女儿长大,想能时不时地上山去看一看叶小七和小柳,想就这样在这个偏僻的小镇上安安静静地活下去。
新武四年,自入夏以來,江北战事就越发吃紧,陆骁糊里糊涂地丢了豫州,待回过神來后,便就带军重新向豫州城反扑,贺泽据城死守,双方相持数月不下。
同时,封君扬大军也追着慕容恒从东一路而來,缓缓压向豫州,就在世人皆以为一旦封君扬大军解了豫州之围,江北战局便可以扭转时,封君扬的在江北的根基之地青冀两州却突然横生变故。
八月底,拓拔垚暗藏在宣州北的一支大军,从一条不为人知的古道穿燕次山而过,避过青州,往冀州而來,青州崔习得到消息,立刻派兵阻击,只因双方力量相差悬殊,未能拦下鲜氏大军,叫其绕太行山北端而过,进入冀州北部,而冀州薛盛显胆怯畏战,guī缩不出,任凭鲜氏军队绕城而过,向南杀向宜平。
宜平不比泰兴,有高城深池可以倚仗,一旦宜平丢失,且不说就断了封君扬的南北通道,便是青州也将难保,到那时,封君扬西进的二十万大军就将成为一支孤军。
封君扬在军中得到消息,不觉怒极而笑,道:“薛盛显啊薛盛显,不想他竟能蠢到如此地步。”他极少像这般动怒,帐中顿时一片死寂,无一人敢发声,过得片刻,才有一员将领请命道:“大将军,末将愿领兵东返援救宜平,将那些鲜氏人皆都杀个gān净。”
封君扬面色yīn沉,冷冷说道:“拓拔垚现在巴不得就是我分兵,以便各个击破,你不信,一旦我分兵回救宜平,拓拔垚就再无顾忌,会立刻派大军从靖阳南下,到时,咱们非但不能救下豫州,自身都会难保。”
郑纶想了一想,却是问道:“可还能从江南调兵直接援救宜平?”
此次随封君扬西來的就有二十万大军,留守新野、临潼的还有几万,这已是占了封君扬大半的兵力,便是江南还有些兵力,却也是不可轻动的,封君扬沉吟片刻,道:“眼下qíng况,也只能从江南调兵北上來解宜平之困,再者那里离宜平也近一些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