初夏的夜晚,微凉清慡,漆黑如墨的天幕上,半个月亮斜挂着。一人墨发黑袍,长身玉立,天神般伫立城头,如夜的星瞳紧紧锁住城下娇小的人影。
他知道她变了,与他印象中的沙迷蝶完全不一样,可当他真的见识到与众不同的半月弯,他仍是止不住内心的激dàng。犀利的双眼、清冷的面容,还有那临危不乱的镇定自若,她既有如此能力,当初又为何甘心为婢?
种种疑团缠绕着他,不得而解的同时,对她的神秘过往,反而生出许多好奇。但比起寻找这些答案,他更想留她在身边,是以,轻重缓急,他同样分得很清楚。
丑时,刮起了风,初时还带着几分温柔,轻轻地撩动着人的发梢,到后来便愈发迅猛刚劲起来,拧着劲的风势,漫卷着晋同关的每一处角落。
半月弯突然有了感觉,下意识地抬眸,隔着那样远的距离,竟几乎一眼就看到了高城之上痴痴凝望的他。月华如雪,在他周身镀上一层银光,猎猎狂风中,衣袍翻飞,如神天降。她不禁莞尔,微笑着朝他招手,他回以一笑,如大鹏而落,堪堪落在她身前。
“为何不下来?”
“等你叫我。”他如雾的眸间仅有她一人。
听着他那温柔之语,她不禁红了脸,心儿扑通扑通跳得飞快。
正尴尬着不知如何接话,风林却冷不丁地冒了出来,“月大哥,壕沟全都挖好了,接下来我们还要gān什么?”
跟在半月弯身边几日,风林早已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,更是亲热地唤她一声“大哥”,旁人听了不觉有何不妥,君卿夜却是忍不住想笑,“月大哥?”
美目流转,半月弯狠狠剜了他一眼,竟是脸儿越发地红了。
顺着她的视线,风林很快发现了君卿夜的存在,正要拱手相拜,君卿夜却是小声制止了他,“风林,别出声,朕不想影响他们。”
风林懂事地点头,目光又落到了半月弯身上,“月大哥,现在是要布陷阱了吗?”
“对,去把今天带来的箱子抬出来,从里到外,以手长为距,全部给我铺满。”半月弯冷静地下着命令。风林却是吃了一惊,“铺满?”
半月弯挑眉,“怎么?嫌多?”
“不是,只是觉得月大哥你看着文文弱弱的,下手还挺狠的。要是铺满的话,就是一群láng掉坑里也是活不成的。”
虽然风林说话直来直去,半月弯却知他并无恶意,倒也不生气,只笑问:“那你的意思是少铺一点?”
“那可不行,还是得铺满的。”本是少年心xing,风林说完这话就吐吐舌头,跑了个没影。
半月弯微笑着望着他的背影,感慨道:“有个弟弟也不错啊,不知道以前的我有没有家人,有没有这么听话的弟弟。”
闻言,君卿夜不由多看了她几眼。可关于这一点,他也无法给她答案,因为她的身世于他而言,同样是个谜。
二人静默良久,半月弯突然扭头相问:“你来这儿有事吗?”
“看看你,也看看你的沟。”
听他这话,她不由轻笑出声,反问道:“为何不说是你的沟?”
“非我所成,如何算是我的沟?”
“大周的天下是你的,晋同关是你的,这沟当然也是你的了。”
她答得飞快,条条是理,却正中他怀,“说得有理,那这大周的子民都是我的,所以,你也是我的。”
一语出,半月弯俏颜绯红,手足无措,竟不知如何收放,只能背过身后,不敢再看他那俊朗如玉的天颜。
他爱极了她这份娇羞的表qíng,却又担心她被自己吓到,便qiáng扭过她的身子,一本正经道:“其实,我来这里,还有一件事。”
听他如此一说,她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,“何事?”
“待你们完事之后,我带风林去见见风赢,此去凶险,我有些担心……”风林虽武艺高qiáng,但毕竟年少,又鲜有战场经验,更是风赢唯一的弟弟,他若说不担心,那便真是假话了。
认同地点了点头,半月弯感同身受,像风林那般懂事的孩子,若不是事关重大,任是谁也舍不得让他去冒险的。
风赢撑坐chuáng头,百般忧心地望着窗外明月,想到方才君卿夜所提之事,一时竟有些不能自已。风林身手虽好,但毕竟只是个十几岁孩子,那日自己九死一生方得回城,若是换了风林,他真的不敢去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