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月弯的胸中翻江倒海,那种难以描述的震惊像是席卷而来的巨làng,无qíng地淹没了她的心。她忘却了前仇旧恨,也忘记了与他的种种,但那样的心动、那样的qíng乱,难道真的不是因为爱,而是因为恨?
她曾经是佑亲王派来的细作?她曾经亲手刺杀过他?那么,为何他还要接受她?还要带她回锦宫?或许这一切只有一个解释——他确是真心。
一丝笑意爬上嘴角,凝眸,她清冷的美目寒冰般望向跪在地上的梓桐,却有了另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,“你说,皇上现在仍在大殿之上与群臣抗衡?”
梓桐无声落泪,愤怒地指责,“所有宫里的娘娘都知道了,唯有娘娘不知,娘娘还敢说自己真的关心皇上?”
“所为何事?”仍旧清冷,半月弯已明白自己的处境,于她而言,只要他还站在自己身边,谁的误会也动摇不了她的决定。
“娘娘是真的不懂,还是不想去懂?娘娘口口声声说爱的是皇上,依奴婢看来,也不过是爱上了这皇贵妃的位子。”梓桐越来越看不懂她了,当年的沙迷蝶、如今的悦皇贵妃,她所认识的那个女子,似乎在不经意之中已有了质的改变。但她仍旧愤怒,为皇上觉得不值,假若没有她的出现,皇上何至于这般为难,将自己陷入绝境。
“仍是要撤了本宫的妃位是么?仍是要bī死本宫才放手是么?好,好,好,既然大家这么给面子,看来本宫不出面,似乎也有些说不过去了。梓桐,既然你这么好心地来告诉本宫一切,那么本宫也该在逐你出宫前,带你去看一场好戏。”心意已决,半月弯淡笑自如,既然每个人都想要她死,那么,她偏要好好活。
正午,天空不见一丝云彩,头顶一轮烈日荼毒着,没有一点风。
鸾凤殿外,乌压压跪了一地的却是以司徒策为首的重臣百官,他们之所以选择于烈日之下毒烤自己,却是为了让当今皇上收回一道他们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的圣旨。
烈日荼毒,有年迈者不堪炽热,猛然栽倒下去,却已是中暑之症。大家七手八脚地将那人抬走,余下者任是心中犯怵,仍旧倔qiáng地跪在原地,一脸正气。
鸾凤殿顶的飞檐腾龙于盛阳之下,浑身耀着金光,闪闪地似乎要脱腾而去,而半月弯便踩着那金辉而来,正红宫装,一路迤逦。
轻抖裙裾,她拾阶而上,有鄙夷者轻哼出声,不满之意溢于言表,她只做未闻,却是轻旋身,俏生生、华丽丽地跪在了众臣的最前方。对着紧闭的殿门,她运气在胸,高声道:“皇上,臣妾来了。”
闻言,那些文武百官面有喜色。
“难道是皇上派人要她来的?”
“想必是皇上想通了啊!”
“哎呀呀!可算是来了啊,咱们辛苦这一遭也算是值了。”
众臣议论纷纷,似乎看到了某种希望,个个期待地望着鸾凤殿的大门。
随着一声沉闷的声响,鸾凤殿的大门终于开启,明huáng的身影带着君临天下的气势,倏然出现在众臣的眼前。
飘扬的罗裙间,如花的容颜,虽隔着百千重臣,他却一眼就看到了她。她来了,也让他的眉间平添几分喜色,缓缓走近,他单手而扶,柔声道:“月儿,你起来。”
坚定地开口,她的眸间是固执的偏拗,“臣妾有事相求。”
“说吧。”拧眉,他终于放手,淡漠间瞧不出他的qíng绪。
“皇上乃真龙天子,一言九鼎,说过的话便是圣旨,对吗?”
“当然。”
“皇上曾许臣妾后位,是否也是君无戏言?”
“当然。”
“那么,臣妾今日便是来讨旨的,臣妾要做皇上的妻子、大周的皇后,皇上可否允诺?”
“当然。”
他从不会受人要挟,更怕她的泣泪相求,可此时他深深拢起的双眉忽然放松,大笑之中他亦终于明白,自己从未错看过她,无论她是沙迷蝶还是半月弯,都是那样一如既往地特别。
清绝一笑,那朗声一语似要穿透云霄,一字字落地有声,飞入群臣耳中,便如平地一声闷雷,瞬时雷倒了一片。有些受不住打击的重臣,甚至当场瘫软在地、不省人事。
得到君卿夜肯定的回复,半月弯的心终于安然回肚,轻仰起绝美的小脸,她的笑容里是一如既往的坚持与肯定,他果然没有令她失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