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虞这才看见,原来旁边还有一张桌子,比起狭窄的画案来,那张桌子可就是庞然大物了,长约四米、宽约两米的平台,让人几乎怀疑夏璃是不是坐错了地方。
桌子上无比规整的放着各种画具,看得出主人的逻辑xing。
苏虞毫不费力就找到了需要的颜料,开始熟练地调色,夏璃坐在原地,露出满意的神色。
苏虞调了一会,忍不住问道:“为什么你要用这么小的工作台呢?”
她很不理解,在那种画板上画画,不会觉得很不舒服么?手脚都伸不开啊。
“我喜欢这种局促感。”
“嗯?”
还是不太明白。画画是那么需要脑力和体力的事qíng,所以,不是应该让自己的身体尽可能地舒适,以取得最好的效果吗?
苏虞一边迷惑一边拿着调好色的颜料盘走回画案旁。
夏璃拿起画笔,蘸了蘸她手上的红颜料,开始给设计稿润色。
他画的非常非常快。
好像一台充足了电的机器,一旦开启,就以超常的速度运转开来。
又像一个在大海里游泳的人,因为身后波涛汹涌,所以他必须要竭尽全力地向前冲刺。
更像一匹脱缰的野马,因为获得了自由,而开始不顾一切地肆意奔跑……
急切。热qíng。澎湃。癫狂。
——这就是夏璃工作时的状态!
苏虞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幕,几乎忘却了呼吸。
她从小临摹他的设计稿,那些画,她必须要极其谨慎、细腻、jīng细地反复描绘,才能画得跟他一样。
所以,她从来没想过,夏璃,竟是用这样一种可以称得上疯狂的速度在画画。难怪他要用这么小的工作台。
因为,只有如此,悬空的手臂才会给予作画者一种巨大的危机感和紧迫感,从而让他迸发出超出一般状态的激qíng来。
在创作中,夏璃不需要舒适,他只需要压力。
苏虞觉得自己,好像离他,又近了一步。
*****
屋子里,依旧很黑。台灯的光很有限。
除了台面非常清晰以外,照到的夏璃,就开始模糊了,而再远一点,就几乎看不见。
也许,这种恰到好处的光亮,和极大程度上的黑暗,也是夏璃的灵感之一。
他需要这种窒息的感觉,来延长创作过程中的激qíng。
苏虞捧着颜料盘,她不记得自己捧了多久,应该没多久,大概十分钟都不到,夏璃就已经停了下来,看着自己的画,然后抬起头,对她一笑。
这个笑容,非常非常非常灿烂。
苏虞心中一悸,突然有种熟悉的感觉,继而她找到了原因——这个笑容太灿烂了,灿烂得似乎不应该出现在夏璃的脸上,而应该是……
叶一的。
只有叶一才会这么灿烂地笑。
笑得像是全世界的阳光都是从他眼睛里放she出来的一般。
可此刻,夏璃的笑容像极了叶一,纵然美目并不怎么相像,但感觉是一摸一样。
怎么……会这样呢?
苏虞犹在惊悸,夏璃已将上完色的画稿,拿到宽大的桌子上,用镇纸压好,让它自然风gān。
做完这一系列事qíng后,他掉转轮椅转了个身,表qíng已恢复了平时的平静。
“好了,该你了。”
“我?”苏虞一怔。
“嗯。”夏璃指了指画案,“玫瑰和篱笆,让我看看,你会画成什么样子。”
苏虞眼睛一亮,顿时明白过来,夏璃是要指导她。
她连忙拖过一旁的椅子,在画案前坐下,想了想,羞愧地抬头,“对、对不起,我画画很慢……”
“没关系,时间于我而言,永远是富足充裕的。”夏璃淡淡地笑,笑容里却有很哀伤的东西。
苏虞心头一颤,不再多言,拿起铅笔开始构图。
铅笔在纸上沙沙沙沙,她画的比任何时候都要快。
也许是因为手肘没有太多依靠的地方,由此而生得急迫感也感染了她;
也许是因为房间太黑,而台灯的光又太专一,让她仿同置身于密闭空间,在这个空间里,有着满满的灵感,和沉沉的压力;
又也许,只是因为这个人,这个自己最崇拜最憧憬也最想讨好的人,在面前亲眼看着自己画画……
苏虞画啊画,她不知道自己画了多久。只知道,当她最后放下画笔时,眼前突然一下子亮了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