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幸好她的三个儿子都是亲自教养长大,彼此间感qíng颇深,再加上梁翰远为人大气,不用老夫人吩咐自己也会照顾弟弟们,分家时也将较多的店铺分给两个弟弟,所以大家都满意。
而说到梁翰远,就不得不提他与陶靖妤当年那段惊天动地的爱qíng,已成传奇。
陶老爷官拜翰林院掌院,家里世代书香,养了四个儿子才得了陶靖妤这么一个女儿,陶老爷和夫人自然是爱如明珠。陶小姐幼承庭训,知书识礼,晓文断墨,是钦圣皇朝有名的大家闺秀,用千家求、万人爱来形容也丝毫都不夸张。
偏偏这样一个养在深闺里的女儿,居然会认识了梁翰远,生平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大胆地作了个决定……下嫁!
可还是错了……
梁曲望着夫人拿着白玉水斗细细地为一株株绿叶粉芙蓉浇水,夫人最爱的就是芙蓉花,所以她住的芙蓉院里种了一院芙蓉,粉的、白的、huáng的,单瓣、重瓣,朵朵大如牡丹,各色争妍,围着那池绿波,娴静照水一片美好。
白玉兰散花纱衣,裳下是软银轻罗百合裙,陶靖妤站在那里,身旁是静开的芙蓉,可她容颜婉娩,清丽脱俗,梁曲突然就明白了冷qíng冷xing的梁老爷,当年为什么会发疯一样地爱上夫人。
有她的地方,任何景致都失了色,不是最美,也不是最艳,偏偏却是最出尘。
梁家再富可敌国,梁翰远也是商,无论如何都求不到书香传家的陶家小姐,哪怕当年先皇非常欣赏他的才gān,有意将公主下嫁给他,可他还是不可能有资格娶到陶靖妤,因为自古文人的傲骨,最是要命。
该称赞梁翰远聪明过人,他非常明白谁能达成自己的愿望,为了娶到她,梁翰远散尽三分之二的家财求先皇赐婚,甚至不惜连私盐权都放弃。而先皇有成人之美,钱拿了,婚也赐了,幸好私盐权还是保留给梁家。
可从那以后,梁家过了十几年才恢复元气。
但爱qíng却比钱财消失得还快,他们的恩爱连一年都没有,在梁池溪出世之后,梁翰远就娶了二房进门,梁佑家与梁池溪只差八个月而已,二姨娘方素馨是陶靖妤的贴身丫鬟,从小一起长大。
这世上的事qíng总是如此,伤害你的,永远是你最没有防备的人。
梁曲不知道当年的陶靖妤是怎么反应的,可是现在的她,平和而恬淡,除了自己的儿子,谁都不在意,包括梁翰远。
jú有英,芙蓉冷,汉宫秋老。
芙蓉又名拒霜,可在梁曲看来,夫人不是拒霜,而是从里到外都已是霜,不是霜又能是什么?越在乎伤得越深。
方素馨之后,又有六房姨太太相继进门,如果一次伤一回的话,这么多年,谁又还能再活下去?
“你都查清楚了吗?”轻轻浅浅的字句,在细润的水珠落地声中,听来分外动人,没有丝毫的qíng绪起伏。
“是。”梁曲将手里的纸包打开,搁在一旁的石桌上,“这百糙丹的确是开胃良药,清凉慡神,服药的人用了它,会舒服很多。”
“嗯。”陶靖妤轻移几步,为另一株芙蓉淋上甘霖。
“可它里面含有紫石糙,这种药跟少爷服用的药里的一种药,水樨,是相冲的。因为紫石糙长在极北方,在南地非常罕有,所以认得它的大夫并不多,再加上它只跟水樨相冲,而少爷药中的水樨分量特别轻,所以两者相冲之后不会立刻有反应,大概一个月左右吧,才会发作。”
“会死吗?”很轻、很淡的一句问话。
梁曲手指一抖,在掌心刺出一枚枚弯曲的血痕,努力了半天,总算挤出来一个字,“会。”
咳血而亡!这是吴大夫说的那四个字。
彼时,除了水珠渗入泥土里的绵润细响,一片安静。
今天的阳光,非常非常地灿烂,齐刷刷地照she下来,将周围的一切映照得分外明亮,绿的是叶,细细软软的绒毛在叶片上自由畅快地呼吸;粉的是花,脉胳分明的花瓣,被阳光照成薄亮的色泽,朵朵芙蓉描上美丽的金边。
大好的一片秋光,可空气中的凉意,却怎么都驱不走,只有沉默在蔓延。
陶靖妤安静了好半晌,终于又淡淡地问出两个字:“然后?”
“我去问过三爷。”梁佑先的口风从来都不是难探的,“他说百糙丹是从三姨娘那里要来的,至于他为什么会知道这个,是因为三姨娘近日着凉不舒服在用药,七姨娘将自己祖传秘制的百糙丹送给她服,而她们聊天时可巧被三爷听到,就要了过来。”
“可真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