疼倒在其次,丢脸才是关键。
自己这样一个大男人,竟然被一个年轻女人当众扇了巴掌,在他看来是前所未有过的事。
“你他妈敢打我?!”已经喝得七八分醉的男人又羞又怒,恨得咬牙切齿双眼通红,一手抓住南谨的手腕用力举到半空,另一只手也打算如法pào制,还南谨一个巴掌。
只是手刚抬起来,就被人从身后不轻不重地扣住,一时之间竟动弹不得。
“你管什么闲事!”他的同伴气急败坏地呵斥,正准备出手教训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,却在扭头看清对方脸的同时猛地噤了声,隔了半晌才结结巴巴地叫了声:“……沈先生。”
场面仿佛在一瞬间静止了。
略带慵懒的低沉嗓音在男人的脑后响起来:“不管什么理由,都不应该对女人动手。”他的语调甚至有些轻松随意,像是在和对方聊天气,“现在请你放开你的手。”
他指的是抓住南谨手腕的那只。高壮的男人早就变了脸色,僵着脸把手松开,然后才回过头勉qiáng笑道:“怎么这么巧,沈先生您也在这儿。”
沈郁将双手cha回裤袋中,漫不经心地瞟了对方一眼,随即便把注意力转移到南谨的身上。
她穿着样式简洁的黑色连衣裙,娉娉立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砖上。
挑高的大堂屋顶she下满天星似的璀璨灯光,盈盈落在她的四围,映在地上犹如细碎的星海。而她就仿佛站在这一片星海里,明明连妆都没化,脸上也淡得几乎没有任何表qíng,却偏偏惊艳得叫人窒息。
隔着这样近的距离,沈郁不动声色地打量她,直到她终于抬眼看过来。
他这才看清她的眼睛。仿如深褐色的琥珀,清亮莹润,眸底有光,像是泠泠水光,又像是映着此时满天细碎的灯光,所以才会那么深、那么亮,直直摄进人心里去。
在这样的一瞬间,沈郁心头灵光一闪,忽然觉得不需要再去问她的姓名了。
他认出了她。
这张美得令人惊艳的脸孔,他曾在请人偷拍的照片上见过。
而这双眼睛……就像余思承说的,这是秦淮的眼睛。
这个叫南谨的女人,她有一双和秦淮一模一样的眼睛。
上回只是看了几张偷拍的照片,远远不如今晚见到真人的震撼大。沈郁突然来了兴致,扬扬手做了个手势,示意旁人将那两个碍事的醉鬼带出去,自己则再上前两步,离南谨更近了些。
南谨看他走近,面上神色未动,只是语气诚恳地道了声谢。
“举手之劳。”沈郁目光一转,向下落到她的手腕上。
凝脂般光滑的肌肤上,红色瘀痕显得尤为刺眼。
他停了停才又半开玩笑道:“这种地方环境复杂,像你这样的漂亮女士不应该单独出入。你看要不要打电话叫个朋友过来接你?”
“不用了,谢谢你的提醒,”南谨一刻都不愿多待,“我到外面打车回家就行了。”
沈郁点点头,没再说什么,只是站在原地微笑着目送她。
南谨转身的时候想,这个地方恐怕自己以后都不会再来了。只可惜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,她的身体就僵了僵。
就在这个时候,恢宏气派的大门口走进来一行人。
门外是深沉无边的夜色,门内却像是另一重世界。
这个世界斑斓璀璨、灯火辉煌。无数光束从天而降,那些细碎的、星星点点的光影落在地面上,天与地jiāo相辉映,仿佛连成一片小小的银河。而她置身在这片银河里,看着那道隔开黑暗与光明的大门,看着那群远远走过来的人,恍惚间只以为自己就这么漂了起来。
其实并没有。她还直直地站在那里,怎么会漂?可是双脚却犹如踩在棉花上,脚下那样轻、那样软,她甚至觉得一阵眩晕。
她不敢迈步,甚至不敢擅自动一动,只恐怕自己稍稍一动,就会因为站不稳而跌倒。
而在这片明亮辉煌的灯火中,那个人如众星捧月般地出现,像是在一瞬间吸走了所有的光源。
她远远看着他走来,周围的一切人和物就都褪成了暗色的背景,就只有他,哪怕隔得还很远,依旧可见清晰锐利的眉目。
她就这么立在原地,静静地看他从门外的台阶上出现,看他一路接受所有门童和服务生的弯腰致敬,看他被众人簇拥着,神色疏淡地大步走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