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谨婉拒了她的好意,说:“我是恰好路过,看到你所以进来打声招呼。”停了停才又问:“家里都还好吗?”
这是南谨最关心的事,没想到刘家美的眼眶突然微微一红,脸上笑得也十分勉qiáng:“还……行吧。”
短短半年没见,她的气色竟比以前还不如,皱纹也新添了许多,凌乱地爬在那张未加半点修饰的脸上,qiáng行挤出笑容的时候,更显得苍老。
而她今年也不过才四十岁出头。
南谨忍不住细细打量着刘家美的样子,其实心里已经猜出了七八分,不禁皱起眉:“你现在白天做什么工作?”
刘家美的一双手上沾满了油,此刻不自觉地绞扭在身前,眼睛低低地垂下来,轻声细语地回答:“gān点临时工。”
“什么临时工?”
“……我在一家家政公司登记了,他们平时会派钟点工的活给我做。有时候也有那种需要临时保姆的家庭,我也去gān过一两次,就是打扫一下卫生,帮忙做做饭,不过夜的……”刘家美的声音越说越小,到最后轻得几乎听不见。
“还是找不到正规一点的工作吗?”南谨停了片刻才问。
“很难的。”刘家美摇摇头,抬起眼睛看向南谨,“南律师,你也知道的,我既没文凭又没一技之长,除了gān点体力活,我自己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。”
“你原来是在物业公司上班的,好歹有物业管理的经验吧,为什么不能冲着这个方向找找?”
刘家美无奈地笑了一声,有气无力地回答:“唉,自从我被宏远辞退后,就没有一家物业公司肯要我了。”
南谨一时间沉默下来,倒是刘家美反过来安慰她,说:“南律师你别替我担心了,日子总归是要过下去的。我现在这样赚得虽然不多,但也能勉qiáng维持生活,挺好的,真的!而且我一直很感激你当时帮我打官司,就是一直找不到机会正式谢谢你。今天正好你来了,要不我请你吃个消夜吧?”
她看向南谨的眼神十分诚恳,饱含着感激和期待,这样倒教南谨心中更加觉得酸涩。
两人就这么站着说话,很快就引起大排档老板的注意,远远地站在店堂里大声喊:“小刘,还不赶紧收拾桌子,没看见那么多客人都在等着吗?”
南谨不想耽误刘家美工作,连忙伸手拍拍她的手,说:“今天我吃得很饱,还是改天吧。你有我的电话号码,需要我帮忙的话,随时打来告诉我。”她又匆匆jiāo代了两句,才叫上南喻一起离开。
回到家,南谨从电脑里将半年前的资料找出来。
这个刘家美当时是在一个房地产公司旗下的物业上班,而她的丈夫和公公则在建筑工地上gān活。
后来因为一次工地事故,她的丈夫和公公不幸罹难,公司方面却妄图糙糙了事,始终不肯给出明确的说法和赔偿。刘家美虽然来自农村,又没读过太多书,却并不软弱怕事,当时她qiáng忍着巨大的悲痛,坚持向房地产公司讨回公道,也就因此丢了工作。
后来她还是找到南谨的事务所,由南谨帮她打了这场官司。虽然房地产公司的态度十分qiáng硬,又有各种手段和门路,中途甚至不惜威bī利诱,希望她们可以放弃起诉,但刘家美软硬不吃、油盐不进,就像是憋着一口气,打定了主意要为丈夫和公公申冤。
最终房地产公司以败诉告终,并被当庭判了一笔不小的赔偿金。
可是依照今晚的qíng形推断,或许赔偿款至今也没有支付过,所以刘家美才过得如此艰辛拮据。
因此又过了几天,南谨晚上下班后特意拐到大排档,想看看刘家美在生活中还需要什么帮助。
她还特意准备了一些现金,打算让刘家美拿去应急。
这时时间不算太晚,夜市还没正式开始。生意人正在忙碌地支起露天的桌椅,几乎还没有客人光临,也就只有刘家美所在的那家大排档前聚集了一些人。南谨站在马路对面,都能听见一阵隐约的吵嚷声,周围还不时有过路人停下来围观。
南谨心头一沉,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,促使她加快脚步走过去。
到了近前,才发现是四五个年纪轻轻的壮汉,正将刘家美团团围在中间,谩骂声和讥讽声不绝于耳。而刘家美则白着一张脸,目光有些呆滞,似乎是被吓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