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摇摇头,蹲下身来:“不会喝酒何必硬撑。”
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自自然然地替我把那只鞋穿好,几乎被突如其来的这一幕弄得迷惑起来。
他重又站起身,浅浅一笑:“坏脾气的小孩。”他另一只手伸到我面前,一个小盒子顺势轻轻展开:“还想扔的话,不妨试试这个?”
一张薄得晶莹剔透的jīng致瓷盘,形状宛如一颗心,而它的上面,竟然镌着一朵小小的含苞待放的海棠花,我是学画的,一眼看出,那是纯手工雕制,手法不算纯熟。
可是……
我心中的欢喜如同气泡般一串串轻轻漾起,我慢慢屏息,生怕气泡破碎般,正待伸出手去,却偏偏昂起了头:“不要。”我瞄瞄它,口是心非而简单地,“丑。”
他唇边的笑缓缓dàng开:“若棠,你在生我的气。”
我咬唇。是,我在生他的气。我更生气的是,我竟然会让他知道,我在生他的气。
我扭过头,拔脚就要走。刚走两步,我听到轻轻的一声:“若棠。”我犹豫了一下,还是不由自主回头。他的脸色隐在如烟般月光中,他缓缓走上来:“我学了很久。”
他垂眸,不再言语。
我一愣。他的意思,他的意思……
我心中的气泡无可抑制地越来越大,越来越饱满。我盯着他,他低着头,看不清脸上的表qíng,可是,他的手,竟然紧紧地攥着。
我叹了一口气。何伯伯若是想要儿子在异国他乡觅得良媳,以他这般保守闷骚的姿态,怕是不容易吧。
唉,算了……
我知道自己的模样一定很不矜持,可是,那一瞬间,我几乎是下意识地:“不如……”他倏地抬头,眼睛亮晶晶地看我。我握紧双手,脸上有点发烧地嗫嚅着,“不如我勉qiáng下……”
他唇边的笑纹该死地又慢慢dàng漾开来:“你要勉qiáng些什么?”
我又羞又窘,语无伦次地:“……我……我是看你手艺那么差……想……想教你画画……”
他倾下身:“唔,还有呢?”
我还是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张脸在我眼前慢慢放大。不知过了多久,我心底轻叹一声,缓缓地,同样倾身向前。有一个小小的声音自始至终,淡淡萦绕――
梅若棠啊梅若棠,早知道你逃不掉。
从那一天,从那个庭院深深的夕阳下,从看到他修长隽挺的剪影,从看到他似有若无的微笑:“你好,我是何临甫”,从……
开始。
很久很久,他抬头:“为什么不答应他?”
我撇嘴:“我有洁癖。”历史污点,是可忍孰不可忍。
他摇头,笑:“若棠,你总是让我意外。”
我翻了翻白眼:“彼此彼此。”我皮笑ròu不笑地,“又是顺便来看我?”我哼了一下,还顺便来占我的便宜。
他笑得有些无奈地:“你希望我在不知道有没有希望的qíng况下把心底的企图渲染得人尽皆知么?”他微喟,“千山万水,我毕竟来了。”
说得好像多么的不qíng愿。我再翻翻白眼,凉凉地:“现在回去还来得及,”我酸得倒牙地,“反正那里还有一箩筐的女孩子愿意等你。”
他一本正经地点头。我气急。
他还是极其正经地:“我妈妈托人帮我介绍了好几个,才貌都是很好很好的。”
我气得脸越涨越红。哪有这么蹬鼻子上脸的人!
突然,他一把拥住我:“可是,偏偏有一个经常被假乞丐骗得滴溜溜转,生起来脸红得像烂苹果,没事就喜欢在我面前东晃西晃,聪明脸孔笨肚肠的野丫头,大咧咧跑到我心里,赖着不肯走。”他附到我耳畔,低低地:“你说,怎么办?”
他非要把话说得那么别扭吗?可恶,连带着我也跟着别别扭扭起来:“我……我……”
他仍然拥着我,什么话也不说,只是轻轻地,“若棠,若棠,若棠……”
从来没有一个人,这么叫过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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桑筱妈妈的故事不会很长,因为毕竟只是jiāo代前尘旧事,觉得这样会比较清楚比较快^_^