眼儿媚_作者:米兰lady(6)

2017-05-12 米兰Lady

  从现今qíng况看来,太后显然十分钟意庞荻。但庞公绝非一般攀权附贵之徒,没被突如其来的荣耀冲昏头,而是反复权衡其中利弊,觉得侯门一入深似海,女儿若日后不得岐王欢心处境必定十分凄凉,而且岐王与神宗同为嫡出,是英宗次子,从血缘关系上来看,除了皇帝外离皇权最近的就是他,这代表着无上的尊荣,但同时也会是致命的危险。当下皇帝一心变法,不顾朝臣反对,若压迫之下有臣子起逆心,很可能怂恿岐王谋逆,因岐王不但年轻有为,文采武功在诸皇弟中最为出众,而且反对变法态度坚决。倘若真如这样,不免引起一场血腥杀戮,史上例子不胜枚举,届时危及的就不仅仅是女儿了。

  于是庞公当机立断,在高太后还未开口正式提选妃之事前答应了王家的求婚。

  来年暮chūn,庞荻着霞帔、上花轿,嫁入王家,成了才子王雱的新妇。

  花烛之夜,庞荻幽幽地坐着,透过纱织盖头凝视桌上龙凤双烛上跳跃曼舞着的火焰,心也如那两朵花火一般,忐忑难安,随着映在墙上的光影跳得紊乱。

  果真就这样嫁了那个宰相公子。

  初听父亲接受聘礼之时不免讶异,略有些不悦,那人虽然雅逸脱俗,却是如此疏狂,自己从小心高气傲,但两次与他jiāo手都未争得上风,殊为可恨。不过再一细想,也罢,他才思出众,与他生活想必总有些qíng趣,倒是比日后稀里糊涂地嫁给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好。就如那日毡帽若非他拾得,真落入一贩夫走卒之手,那该是多么可怕。偏偏是他拾了此帽,可见与他毕竟算是有缘……

  “啪”地一声,红烛绽出一朵烛花,与此同时,有人推门进来。

  她的相公,她的郎君。陌生的词,陌生的人。

  她紧紧绞着手中的丝巾,只觉自己心里的那道门也忽地关上,以此来做她与那仍算是陌生人的郎君的最后屏障。

  那人轻轻挑开她头上的盖头,她惊惶地抬头,四目相视,她从她那浅笑吟吟的郎君眼中发现了她今日的美丽。

  合卺,jiāo杯。然后喜娘与丫鬟退去,房中只剩他们二人。

  王雱站起身来,走到窗前推开窗户,对她道:“今夜月色正好,莫辜负了如此良辰美景……”

  庞荻一凛,不禁又开始紧张,暗想:“他意yù何为?”

  “不如我为娘子chuī奏一曲如何?”只见王雱拿出一支通体翠绿的玉箫,也不等她回答便独自chuī奏了起来。

  “原来只是如此。”庞荻暗暗舒了口气。

  他chuī的是一曲《凤凰台上忆chuī箫》,悠扬婉转,其音清朗绕梁。庞荻细赏乐声,渐入佳境,几乎忘了身处何处。

  一曲奏罢,王雱转头对她说:“我去年在汴京集古斋中淘得此箫。据说是当年萧史向秦穆公女弄玉求婚时所用。虽难辩真伪,但我独喜故事中两人琴瑟相合伉俪qíng深之意,所以出重金购来,一试之下果然觉得乐音清澄,与众不同。”

  庞荻接过一看,见玉箫色泽温润,上面花纹与题字均jīng雕细刻,的确绝非凡品。

  王雱忽然展眉一笑,续道:“去年清明,我与人拿此箫作赌注行令,一时难觅灵感,若非娘子适时出现,只怕我已江郎才尽,俯首认输了。”

  听到他重提清明之事,庞荻颦眉微嗔:“填出那样的无聊之词,难道还不算输?”

  王雱大笑:“所幸那天与我打赌之人并非娘子,否则再有十支玉箫也全输了。那人何等大度,岂会为半阕小令斤斤计较!”

  庞荻于是追问:“那位墨衣男子是谁呢?”

  王雱见她十分好奇,反而故意不说,调侃道:“咦?天下哪有你这样的娘子,与人dòng房花烛之夜便拉着丈夫追问另一男子之事!”

  听他一说,庞荻一张粉脸红晕染遍,啐道:“不说就不说,谁爱知道!明明是你故意引人家问的。”

  如此谈笑半晌后,王雱柔声对庞荻说:“夜色已晚,你先就寝吧。我忽想起一要事要告诉父亲,去去就回。”

  言罢起身而出。庞荻独坐半天,见他未归,便解衣躺下,但只脱了最外面的红裳。

  原来她虽未经人事,却也知道夫妻之事未尽于此。出嫁前一天娘亲私下略略向她提了些闺房之事,但她一听之下很是羞涩,庞夫人也没有多说,只是给了她一幅绢画,说是“压箱底”之物。她后来展开一看,发现竟然都是些“chūn宫”绣像,大惊失色,立即卷好放入嫁妆箱中,用衣物层层压于其上,当真是“压箱底”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