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瑶津池?是那万荷蔽水的瑶津池么?”庞荻一听也感好奇。秘府bào书那天,她正是与公主驸马坐在瑶津池边的亭中聊天的。
“是。”颢说:“那荷花就是在她亡后第二晚长出的。”
这事庞荻听公主说过。她说起初池中并无此花,两年前忽然一夜间生出许多,几乎覆盖了一半池面,而且红红白白开得甚是娇艳。那时天气还很冷,人莫不称奇。
雯儿却笑了:“一夜间能突然长出半池的荷花?”
颢沉吟,然后说:“当时传说是花神显灵,我却愿意相信是她魂魄所化。”
雯儿抿抿唇,低头思索,忽然抬头问:“我听说岐王妃是太皇太后的侄孙女,从小养于宫中。如此说来,她是与殿下青梅竹马地长大的?”
颢颔首:“是。”
“那么,”雯儿再问:“她……哦,我是说王妃、殿下、嘉王、舒国长公主和……皇上,你们都是一起青梅竹马地长大的喽?”话一出口她自己都觉得问得笨拙,她其实是想问岐王妃与皇上是否也是青梅竹马地长大的,但刻意加上那么多人,简直是yù盖弥彰,哪有说兄弟姐妹一起青梅竹马长大的道理?
庞荻蹙眉,悄悄在桌下伸手扯扯雯儿的衣袖,向她微微摇摇头,示意不要随便乱问。她有点诧异于雯儿思维的飞跃:这小妮子,到底在想什么?想打听什么?
这个问题颢也思量了半天,最后还是答:“是。”
这天晚上雯儿舱房一直有烛光透出,到了半夜她忽然溜进庞荻的舱内,对她说:“嫂嫂帮我想一句形容佳偶被迫分开的诗词罢。”
庞荻迷惑地看着她,问:“你要gān什么?”
雯儿笑着,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显得纯真无邪一些:“我觉得岐王和王妃生死相隔,好可怜。想找句诗词来形容一下。哦,不是要讲给别人听,只是自己私下感叹一下。”
“真的?”庞荻很怀疑。
“真的。”雯儿立即答。
庞荻想了想,吟道:“闻琴解佩神仙侣,挽断罗衣留不住。”
“啊!很好!我刚才怎么没想到!”雯儿像是很开心似的一路小跑回房去了。
回到舱房,她提笔,在刚才写了一半的信笺上把这两句晏殊的词郑重记下。
她才不信世上有什么鬼神,猜那半池的荷花定是有人一夜之间让人种下的。而宫中谁最有可能可以如此大手笔地兴师动众,在短短时间内种好如此大面积的荷花?答案自然首选皇帝赵顼。他为何会在岐王妃死后马上在溺死她的池中种荷花?这是个不好解答的问题。但是,如果大胆地猜他对她有qíng,而她又喜欢荷花,他就有了以种荷花来纪念她的嫌疑。他会对她有qíng么?只要想想他们本来就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,就知道这个可能xing很大。
雯儿觉得自己真是聪明。在家中父亲常怪她不喜吟诗填词,不像姐姐和嫂嫂,但他却不知他小女儿是根本不屑于把天赋才华用在这种闲qíng消遣之事上。她的头脑是要用来思考更重要的问题的。
闻琴解佩神仙侣,挽断罗衣留不住。这词,她要用在皇帝身上。
想起她完美的计划,便不禁悠悠地笑了。
船到汴梁时恰好是九月九日重阳节。
满城的jú花。
刚一下船就见岸边、树下、酒楼、民宅前和行人手中都堆满了各种各样姹紫嫣红的jú花。不仅有汴梁城中固有的huáng白蕊万龄jú、粉红色桃花jú、白二檀心木香jú、huáng而圆状金铃jú、纯白硕大喜容jú,甚至连平时难得一见的各地珍稀品种也锦簇盈街:常州的金钱jú、处州的金线jú、登州的千佛jú、湖州的千层宝塔jú、江州的金粉浓妆jú、建州的墨jú、明州的药jú、汝州的飞天舒袖jú、杭州的九珠连环jú、扬州的仙女落尘jú……一城馨香,满地锦绣,景象绮丽而壮观。
“今年的jú花似乎比往年的要多。”庞荻说。
赵颢点点头:“皇上特别喜欢jú花。每年重阳前都会遣官员飞骑出京,在全国境内高价收购jú花,并借“均输法”之便,用舟船、车辆日夜运送。此外还聚禁军士卒之力传谕市民、店铺修整御街,以jú花为饰。今年花的jīng力还要多些。”
说这话时他们乘的马车刚穿过一道jú花搭成的花门。
这条路通往城外登高胜地独乐冈,所以今天路上挤满贵族富家的马车,车辆行人迤俪不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