宁信笑,你可别这样!我都有些毛骨悚然了。我认识的程天佑可不是一个会赞美人的人。
程天佑笑,是吗?
宁信笃信地点点头,说,是。
我转脸看着窗外,他和她聊天,似乎很快乐的表qíng。
钱至环顾着这个房子,说,这就是您和三少爷从小长大的地方?
我回过神来,点点头。
钱至说,这个地方,让我想起了我的家,也是这样,一个清贫但却美丽的地方。
我微微一怔,因为我确实无法将钱伯和清贫联系到一起。
钱至似乎看出我的疑惑,他看了看窗外的程天佑,说,大少爷从来没有告诉你,我是钱伯收养的孩子?
收养?我看着钱至。
钱至说,原来你不知道。
突然,我想起了昨夜,克制着紧张的qíng绪,漫不经心地说,昨夜……他发烧得厉害,嗓子里有血。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?
钱至明显一怔,说,没……事。
我松了口气,点点头,说,没事就好。
钱至看着我,说,原来,你还会担心他?
我一愣,低头,将头发捋到耳后,勉qiáng笑笑,说,谁都不希望自己身边的人发生意外。不是吗?
我转头,看着窗外的程天佑和宁信,岔开话题,对钱至说,他们聊得好像蛮开心。
钱至说,你在意吗?
我说,啊?抬头,看着钱至。
钱至忍了又忍,最终,他开口,说,太太。我来这里,是受了家父之命,老爷子请大少爷回去。沈小姐回来了。
沈小姐回来了?这么快?
我愣在那里,一时间回不了神。
目光,如僵死的藤,框在屋外,阳光之下,他和她的影子上。
屋外的人,他们似乎相谈甚欢。
不知过了多久,程天佑对宁信说,我送你。
我从这三个字里猛然惊醒,才发现,一晃八年,流光飞逝,白驹过隙,我们最后的结局,不过是——
你离去,我送你。
钱至痛心地说,我真是荒唐!沈小姐回来了,三少爷也就回来了。太太是该开心的。他生他死,他婚他娶。太太怎么会在意这些呢!
说完,他转身走出去。
205有些别离,注定没有道别。
我在窗前,怔怔地看着钱至离开,又怔怔地看着程天佑送宁信离去。
那一刻,我才发现,背影真的是一种令人伤感的东西;每一个背影都会有一段目送,却不是每个背影都有归期。
程天佑折回来的时候,突然有人从院门外追了进来。
颜泽他们立刻紧张地围上前去,一见是钱伯身边的熟人常山,才微微靠后,站到一旁。
程天佑停住了步子,回头。
常山看了钱至一眼,眼神中似有隐隐的不满,他走到程天佑的身边,俯首帖耳,不知道说了些什么。
程天佑明显一怔,猝不及防的表qíng,抬头,说,这么快?
他回头,看了看屋子的方向,我亦站在窗边,看着他。尘封的窗户,恍恍惚惚的光影,模糊了彼此的脸。
良久,他转脸,对常山说,我知道了。
说完,他朝着屋内走了过来。
常山迟疑了一下,但还是截住了他,硬着头皮,说,大少爷请吧!钱伯在车上恭候多时了。
连一个道别也不肯给予。
程天佑一怔,猛然转身,说,钱伯也来了?!
颜泽也微微一怔。
钱至在一旁,点点头,常山这些话,本应是他来传达,只是,他面对着程天佑却如何也说不出口。
程天佑看了看门外那辆静默的黑色越野车,又回头,看着藏在窗户暗影之中的我,沉默着。
常山唯恐再生变数,忙说,大少爷不必担心太太安危!您回去了,三少爷自然也就回来了。
他说,大少爷,您请。
那一刻,小院静极了,连呼吸声都听不到,每个人都望着程天佑。
他立在院子里,一同立在那里的,还有那盘静静的石磨,沉默如哑巴。
顽石啊,如果有一天,你有了心仪的姑娘,如何将你的喜欢告诉她?顽石啊,如果有一天,你要离开心爱的姑娘,如何将你的不舍告诉她?顽石啊,你需要狠下怎样的心肠,才能忍受与深爱的姑娘永诀天涯?
最终,他转身,离开。
没有一句话,哪怕是一句,我走了。
有些别离,注定不能道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