外面不知何时开始下雨,天井里已经被雨水打湿了,顾忆湄坐在门口,看着雨丝从天空落下来,就像人的眼泪,冷冷清清的,却又绵绵不停。
最不喜欢这种湿漉漉的雨天,冷风萧索,墙角的一丛萱糙已经冒出了新绿,冷风冷雨中孤零零的,像是随时都能倒下去。
隔壁人家种的梅花爬过青瓦白墙,落了一枝下来,粉嫩的花朵让雨也仿佛有了颜色,淡淡梅花香沁人心田。
天一下雨,空气就冷到不行,说话都带着热气,邢栎阳见顾忆湄静静地坐在那里看雨,嘴里咬着一根小店买来的巧克力棒,一边吃一边玩,吃了一根又一根。
一直生活在父母庇佑下的人不容易成长,二十多岁的人了,看起来还像个长不大的小丫头,邢栎阳叹一口气,转身去厨房,给顾忆湄倒了一杯热茶,让她捂着手,自己去帮老人生火做饭。
顾家人怕顾添福老人用煤气不安全,一直都让他用最传统的灶具,厨房里,老人往灶台添煤,邢栎阳把锅拿到一旁刷gān净才又拿回来。
顾忆湄到厨房想帮忙,邢栎阳阻止她,“水冷,我来就行。”
“可你手伤了,不能下冷水。”
“没事,一点小伤。”
“你手伤了呀。”顾忆湄呆呆的,又重复一句。邢栎阳看着她好几秒钟,才略有些哽咽地说:“那你给我涂护手霜。”
顾忆湄把背包拿下来,找出护手霜,眼睛只看着他手。邢栎阳把她带出厨房,“我没事,你信我。”
看着邢栎阳熟练地洗米切菜,顾添福老人兴高采烈,对这个能gān的小伙子很是喜欢。老人虽然时不时还会犯糊涂,手脚却很麻利,不一会儿就帮着把桌子摆好了。
令人想不到的是,吃饭的时候,老人竟然拿来一坛酒,要倒给他们喝。
“这是什么酒?”顾忆湄看着他把酒倒在自己面前的白瓷杯里,酒液huáng中带点红。
“看样子像是huáng酒。”邢栎阳探头去看。
“是不是桂花酿?我爷爷以前说过,家乡的人喜欢喝桂花酿。”顾忆湄端起酒杯尝一口酒,果然有点桂花的甜香。
顾添福老人指了指自己卧室的方向,“弟弟拿来的,他说每天喝一杯对身体好,他买了几箱过来。”
三人对坐小酌,顾忆湄看到外面竟然飘起了小雪,惊讶不已,跑到天井里去看,落在身上的果然是雪花。
“天气预报说今天小雨夹雪,现在才正月里,下点chūn雪很正常。”邢栎阳一边看,一边把手机放回口袋里。
呆呆地看着天空,顾忆湄想,这场雪,是不是父亲的魂魄回到了故乡,不然怎么会她一来,这里就下雪了呢?风一更,雪一更,聒碎乡心梦不成。这里是顾家人最后的避难所,最后的jīng神皈依。
“大伯伯,弟弟还说什么了?”顾忆湄问顾添福老人。老人憨笑,“他说的话,我都记得,他走的时候说,要好好吃饭,好好生活。”
顾忆湄的qíng绪终于失控,扑在老人怀里放声大哭。老人不知道小眉豆为什么忽然哭了,不知所措地看着她。邢栎阳肃然站在一旁,手轻轻按在顾忆湄背上,提醒她不要太伤心。
在老宅陪了顾添福老人一整天,他俩要走的时候,老人依依不舍。
“眉豆,你们还来。”
“明天来,大伯伯,你不用送。”
老人目送他们离去,才把门关上。
雪下得不大,除了房檐上有少许积雪,地面上并没有积雪。两人走过长长的廊棚,走过一座座拱桥。
顾忆湄忽然提议,“我们去镇子外面走走?”邢栎阳说好。
小镇不大,走着走着就到了郊外,远方是农田和人家,江南水乡,农田以种水稻为主,此时还没到chūn播,四野里荒无人烟。
“给我一支烟,我知道你有。”顾忆湄向邢栎阳伸出手。邢栎阳道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盒烟和打火机给她。
“怎么是新的?”顾忆湄撕开烟盒,好奇他竟然没有偷偷抽一支。
“我刚才在镇上买给你的。”邢栎阳替她把烟点上。
顾忆湄看他一眼,心痛难言,默默蹲下,无声地抽着烟。邢栎阳也跟着她蹲下,从背后看,就像两个农民,蹲在田间地头闲聊。
把烟给邢栎阳抽一口,顾忆湄吐着烟圈,天气不好,天黑的也快,暗下来以后,到处漆黑一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