跟办公条件相比,宿舍只能说一般,只有一张chuáng和两三样简单的家具,鹭岛地处亚热带,没有冬天,一年只有chūn夏秋三季,因此这里除了没有电视,连空调也没装。
任天真把行李箱打开,把衣服放进衣柜里,又把生活用品归置好,看到窗台上放着个空罐头瓶,灵机一动,跑去外面采了一大把野花,又把罐头瓶装了清水,把野花□□去。
正好可以利用一下,让这个略显单调的房间多点生机,任天真看着玻璃瓶里那一把野花,盛开着紫色huáng色、粉红色花朵,对自己即将生活一个月的地方多了几分满意。
在观测站住了几天,和工作人员都混熟了,任天真渐渐适应了这里单调到近乎枯燥的生活,唯一让她不大能忍受的是晚上的寂寞,不值夜班的人都下班以后,宿舍里只有她和两个男技术员。
那两个男技术员都是分配到观测站工作的大学生,都还没有结婚,住在站里既是有个住处也方便夜间值班。两人都有女朋友,夜班当值的人住在办公室里,而不值班的那个人下山见女朋友,不到半夜不会回来,绝大部分时间,任天真是一个人待在宿舍楼里。
山里到了夜晚静得可怕,最初那几晚,一到了晚上,任天真就窝在宿舍里不出去,外面漆黑一片,静夜里经常能听到奇怪的叫声,很像是人被处以酷刑发出的惨叫,把门反锁上,她才觉得安心。
每天晚上,她都会坐在电脑前写实习笔记,把自己一天学习的心得认真记录下来,作为毕业论文素材。选题已经通过,材料也搜集得差不多,她准备再过几天就开始写初稿。
曲霞打电话给女儿,“天真,这个周日你回家一趟,你章叔叔生日,妈妈炒几个好菜,我们一家热闹热闹。”
“我在外面实习,回不去。”任天真走之前并没有通知家里,因此曲霞也不知道她此刻在郊区凤凰山。
“在哪里实习,怎么没听你提过?”
“学校安排的毕业实习,在凤凰山观测站。”
“就你一个人住在山上?安全吗?”
“挺好的,每天晚上都有人值班。”
“凤凰山有班车,你周日还是回家来吧,你章叔叔最近工作特别忙,你又住校,难得一次家庭聚会,你不在就太可惜了。”曲霞一心想让女儿回家。
任天真沉默片刻,故意说:“前几天我去了一趟云梦山,爬了断肠崖。”“那里那么危险,你去那里gān什么!”曲霞的声音明显多了几分恼怒和激动。
任天真克制住qíng绪,冷冷地问:“上个月二十号是爸爸的十五周年忌日,你记得吗?”
“天真,你不要这样,不要再bī妈妈了,你爸爸去世我们都很伤心,但这件事已经过去十五年了!”曲霞的qíng绪终于崩溃,对着电话哭起来。
任天真忍住眼泪,把电话挂断了,电脑上的字渐渐被泪水模糊,她索xing趴在桌上哭个痛快。
章幼群在书房里工作,听到妻子qíng绪失控的哭声,猜到什么,忙从书房出来,走上前安慰地拍拍她的肩,“怎么了,是天真不愿回来?”
“冤孽,我早就说,那孩子是来跟我讨债的。”曲霞红着眼圈抽泣。为了这个女儿,她cao碎了心,全家人跟着赔小心,可女儿从来不领qíng,上了大学之后就像断了线的风筝,难得回一次家,回来了也是无休止的争吵。
“别这样想,天真还是孩子,拗不过那个劲儿也很正常,骨ròu亲qíng是天xing。”章幼群qiáng忍住心头的难过,宽慰妻子。
自从他跟曲霞结婚,那孩子从来没叫过他一声爸爸,也从来没跟他笑过,他都忍了下来,只因他知道,天真始终是他们夫妻俩解不开的心结。
“幼群,不如我们把真相告诉天真?”曲霞抬起泪眼征询丈夫的意见。章幼群目光渐渐深沉,叹道:“算了吧,何必破坏一个父亲在孩子心中的形象,而且就算我们说了,天真也未必相信。”
“可是她现在这样,是存心要跟我们断绝关系,是用刀子剜我们的心,我们并不欠她什么,也不欠她爸爸什么。”曲霞看着丈夫脸上越来越深的纹路和那道触目惊心的疤痕,痛心疾首。
章幼群嘴角微动,终于还是没有说什么,轻抚着妻子的背,扶她回卧室休息。在这件事上,他说什么都不合适,天真对他误会已深,已经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动的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