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辰檐又招来小二,让他一碗一碗地送吃食,道:“这下你们有的抢又有的吃。”
洪软xing格虽有些急躁,但多日相处下来,他为人耿直又讲义气,颇有侠客风范。由于年龄长些,对我们四人也相当照顾。
不大的客栈前堂摆着四五张木桌,客房在后间,水拍青砖,流水潺潺。六月中的暑气也融在水中,变得如chūn暖一般。
回首烟波客路,离别当前,众人欢笑痛饮,皆不诉离qíng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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楛璃不甚酒力,喝了没多少便倒下了。我比她好些,但女儿红酒味凛冽,没过多久也头昏脑胀,隐约见李辰檐等三人依旧谈笑chūn风。
也不知怎么进得客房。梦境深沉中,仿佛有看见相府西苑的白墙蓝瓦,看见修泽与两位哥哥。爹长叹一声道,茴儿早些回来罢。
回头却是永京风尘,车马辘辘。有人有扇子敲敲我的头,说走了,前面河山大好。
身边之人长身玉立,眉目清朗,眼里是chuī面不寒的杨柳风。我不知为何,心里笃信此人,点头说好,前路漫长,我且随你踏歌而行。
梦境忽而又变得琐碎纷乱,闪过峥嵘苍林,掠过迢迢水路。身旁的人来来去去,欢笑奔走。渐渐地有黯沉的天光压下来,一团凄艳似血的花簇间浮起一颗珠子 光闪过,我心中惶恐万分,不觉加大了手指的力道。
一声尖叫将我从梦中拉了回来。我睁眼一看,窗外透进清晨薄光,楛璃瞪大眼睛瞧着我:“你怎么了?”
我低眉见她手腕上有几道淤痕,惊问:“这是我抓的?”
楛璃低头看了看,笑道:“没事,刚要叫醒你,谁知你忽然大叫,伸手乱抓,不是做噩梦了吧?”
她这么一说,我不由想起先前的梦境,懵懵懂懂袭面而来。
外面响起叩门声,李辰檐推门而入,“出什么事了?”
楛璃瞧着发怔的我,朗声笑道:“你的小怪做噩梦了,你是相士,好好给她解一解。”
李辰檐得意地笑起来,满脸写着“jiāo给我,没问题”几个大字,走上前来。
我余惊未定,抬眼恍然看了看他,千般事不知从何说起。他见了我的模样,微微一愣。楛璃招呼了一声说去旁屋寻洪软与左纭苍,随即掩上门走了。
“怎么了?”李辰檐收起平日挂在脸上的恣意笑容,淡淡问道。
我沉了口气,说:“昨晚做梦,好像看到一颗蓝盈盈的珠子在一片血光中,我觉得那珠子就是我的内丹。”
他愣了一下,随即笑着在chuáng头坐下,伸手将我把头发拂到耳后:“没事的。”
清淡却严穆的神qíng如月下浅水,我心中蓦地一动,道:“我在梦里看见许多人,还有你。”见他眼中闪过丝诧异,我又努努嘴说,“梦里面我刚离开相府,你跟我说,走了,前面山河大好。我当时,不知为何,很信你,便老老实实跟着你走,还说,前路漫长,我且踏歌而行。”
“小怪很相信我?”李辰檐讶异道,随即又笑着说,“好一个踏歌而行。”
“本来当初决定离府,也知道找到内丹遇见高人的机会太过渺茫。不过想四处看看,不求多福,但求无憾。可数日下来——”我迟疑了一下,接着道:“数日下来,我发现我真地真地需要保住这条小命。”
他挑起眉头,满脸狐疑带着笑意。
我笑道:“至离府后,见过永京恢弘,沄州温软。我也运气很好,遇上的人都肝胆相照,楛璃,立chūn兄,软爷和纭苍公子。有过险象环生的关头,也有醉笑同乐的时候。我忽然觉得,我还要保住这条小命,来慢慢体验这些,属于自己的,小小的,小小的江山。”
“你的江山?”李辰檐错愕。
我挠了挠头,讪笑着说:“我从小四书五经诗词歌赋都及不上我家三个兄弟,也不知今日这番状况确切该怎么形容。只当那些入我眼的,尽我意的,都做自己心里所珍爱之物,只砖片瓦般地堆砌起来,就像一座江山城阙。呐,所谓君临天下便是望着所珍惜的,拥有的一切。跟我这状况,差不多吧?”
絮絮叨叨地说了片刻,抬头对上他清凉若水的眸子,心中一慌,我胡乱摆手道:“我也就是这么说,唉肯定是昨晚喝酒做噩梦,我怎、怎么说出这么矫qíng的话来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