彼时欧阳岳在苏州城布下了天罗地网,再从苏州出城便是不智之举,因而穆衍风定然会带着南霜和萧满伊往天平山的方向走。
若欧阳岳不追来,穆衍风会带着她们会流云庄,再从后庄转去云上镇,从江南以南绕道而行,复又北上。
若欧阳岳追来,穆衍风便会替南霜与萧满伊挡下欧阳岳的人马,以南霜的聪慧,必然能料到在深山之中,此刻流云庄大概算是最危险且又最安全的地方,所以她会来此留歇一夜。
于桓之之所以要急切赶来,是因为一旦欧阳岳还留有残力追来了此处,他也好保护她们。
说到底,都是为了她。
天已擦黑,即便阖着眼,于桓之的脸庞依然英俊bī人。暗淡的暮色略去的白日里的疲惫和斑驳,只余挺秀的轮廓如剪影般深深印刻在南霜心里。
她复又牵起于桓之的手,一如从前一般,小小的手只能抓住他的几根手指。
“桓公子,日后霜儿不要你保护。我会好好练武功,日后换我来保护你。”南霜的语气很轻,带着决绝的意味。
于桓之怔了怔,勾着唇角点点头。
南霜牵着于桓之的手走来萧满伊的身边,却见萧满伊满脸淌着泪,笑着与她说:“桃花儿真好啊,桓公子回来了。”
南霜点点头,道:“我也觉得好。”片刻,她想了想又说,“烟花你也莫难过,桓公子都回来了,大哥也一定不会有事。等今夜我们休息一晚,明日我便随你一起去找他。”
萧满伊又抬袖抹了把眼泪,勉力笑道:“我觉得也是,衍风一定不会有事。”她望了望于桓之,又道,“我去给桓公子打盆水来,桃花你去取糙药,这眼伤现下好好治一治,说不定日后能好呢。”
夜更深些的时候,三人便在晖雨轩歇息了。于桓之的眼缠上的白色的绷带,歇在东角的躺椅上,南霜和萧满伊一人在西角,一人北角。这般歇着,是以防夜里有人闯来,即便一人猝不及防,余下两人也能及时应对。
然而这一夜却极其平静,无人闯入,无人偷袭,更没有这连续两日的杀戮之声。
于桓之的呼吸绵长,似已经睡着,但南霜却怎样也无法安睡。三更时有廊檐打水的声音,她静静地听着,想起这月余日子,几番云水后,她都会听着这样的打水声在于桓之的怀里入睡。有桃花碧水入梦,每日每夜都十分美好。
南霜暗暗握紧了拳,她想即便再困难的事,也应当有过去的时候,总有一天,他们的日子,会如过去一般幸福圆满。
睡着时,已经快五更了。不眠不休累了两天,南霜睡得很沉,沉到没有听见萧满伊低低的抽泣,没有听见萧满伊轻手轻脚来到她的chuáng榻边,说:“霜儿,再见。”
推开门时,萧满伊才发现夜里的风已经变得很大,chuī着簌簌花落,叶叶声声。
她拢了拢衣襟,方才走了几步,便听身后的门又开了。
于桓之抬袖挡了挡风,回身将门掩上,立在原地唤了声:“满伊姑娘。”
萧满伊回过身,动了动嘴角,埋头看着一朵突然飘来脚边的桃花道:“桓公子,我……我得去找衍风。”
“我明白。”于桓之点头,“待天明后,我跟霜儿与你一起去。”
“不行。你们去京城。”萧满伊道,她将声音放低了些,“方才我仔细想过了,欧阳无过说欧阳岳的暮雪七式有个弱点,是化火符。可桓公子说,第七式是化万物于无形,生万物于有形,欧阳岳若真练成了第七式,按说不应当有太致命的弱点。因此他的第七式,只是半成而已。我会跳惊鸾曲,去了苏州即便遇上他,他为了求暮雪七式全谱,也不会伤害我。这是其一。”
“再则……”萧满伊犹疑了一下,“若衍风真有三长两短,我也不会苟活于世。流云庄的大仇却不得不报,这一切,都要有劳桓公子和桃花。其实,我想一个人走,也是为了这点私心。”
天上的月色淡淡的,于桓之的眼虽盲了,然而他却像感知到了月华落下的位置,走前几步顿住,身子便浸润在了一泓月色之中。
即便一年以前,萧满伊很不待见这位传言中的江湖小魔头,但她也不得不承认他真是如明月般美好而温润的男子。
衍风不一样。萧满伊想,他清新,潇洒,慡快又大而化之,时而还会犯傻,但关键时刻总是机敏又果断。穆衍风如阳光一般,在萧满伊的心中永远独一无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