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蓝生知人善用,凑近脾气最好的南霜,笑道:“不是说好了一起走?”
南小桃花纠结在思绪中,只漫不经心地“哦”了一声,不置可否。
江蓝生得意一笑,道:“啧啧。”随即又挑起白绒扇往穆衍风身后一指,说:“女儿家家,这样要不得。”
南霜闻言,朝穆衍风身后望去,欢喜打了声招呼道:“烟花。”
但见萧满伊手中牵着一根粗绳子,另一头系着王七王九的手腕,二人灰不溜秋地尾随而行。
穆衍风皱眉道:“你给他们将绳子松了,反正跑不了。”
萧满伊跺了跺脚,冲着南霜,从鼻子里哼出两个字:“祸、水。”旋即转向穆衍风,换上一副chūn风满面的表qíng说:“我好不容易帮你做件事。”
几人出了客栈,深夜露重,青石板铺的街道湿漉漉的。几抹身影被月色拉长,映照在街面。
良久,前方一个修长的身影顿住,转身对江蓝生道:“你真要跟来?”
江蓝生一怔,转而又摇开白绒扇,悠闲扇着风道:“怎么,堂堂江南流云庄雇的船,多一个人都装不下?”
于桓之神色静默,转身刚走了两步,却听江蓝生又添了一句:“还是说暮雪宫已不济到如斯田地了?”
气氛有些尴尬凝重,于桓之的背影僵了僵,如墨青丝微扬,透出几许落寞,然而他转过头时,却是笑着的,浅浅淡淡不达心底的笑容。他漫不经心捋了捋袖子,只见袖口烁光闪现,一并利刃如雪如霜,流光四灿,倏然夹在他的指尖。
江蓝生脸色苍白。
江湖上对《暮雪七式》有太多传言,而真正目睹过这武功的人,是少之又少,尤其是最后四式惊世骇俗,鲜少为人所见。
但他江蓝生,不会不知道。
武林人说,自于惊远失踪后,能领悟《暮雪七式》jīng髓的,只于桓之一人,此魔头将这门武功练至第四式——雪窖冰天,是以纷繁迅疾的刃法,挥出杀招如漫天飞雪,能毙百人于弹指之间。
可此时此刻,于桓之摆出的动作,分明是《暮雪七式》第五式——雪nüè风饕。这一式最大的特点,便是起始姿态悠闲,令人不看出杀机,而出招后,狠辣惨绝,可令一人在遍体鳞伤,流血过多,疼痛而死。
放在战场上,此招式通常用来攻击主帅,以灭敌军的气势。
若于桓之真将《暮雪七式》练至第五式,那么来年的武林大会,只要他肯参加,必定列为前五,甚至取得前三甲也不无可能。
而《暮雪七式》的第五式,威力之qiáng大,已不能靠暮雪宫的《冰心诀》所压制,需得结合《神杀决》和《天一功》。
《天一功》在江南流云庄,穆衍风与于桓之qíng同手足,将不外传的武功破例传给于桓之,也说得通。
然而早年失传的《神杀决》,于桓之又如何得到?
思绪辗转,江蓝生再忆起白日时,与师涯的会面,满腹疑云陡生。
于桓之神色静默,如一轮青凉的月。穆衍风站在风口,紫袍翻滚如làng,一向大而化之的神qíng,此时却显出沉敛的寂然,他只看着,并不言语。
早年暮雪宫覆灭,将好些人牵连其中。其间利害关系,孰是孰非,连武林泰斗,天子朝臣都莫衷一是,又何况是他们这些小辈。
穆衍风一脸肃然的模样,看得萧满伊心紧,她悄然挪到南霜身边,小声道:“祸水儿,去劝劝于大魔头,半夜了,甭生事,吵着大家伙睡觉不厚道。”
南霜沉吟了一番,凑她耳边道:“你说得很在理。”语毕,她移步上前,避开望雪刃流闪的杀气,轻扯了扯于桓之的袖口,说:“旧的不去,新的不来,等回了江南,咱们刨刨土,再盖一座宫。”
于桓之目色闪动,转头诧然地看着南霜。
夜色下,他容颜温润如浸在山涧溪水里的玉,看得南小桃花心中一片万紫千红,不假思索道:“不如就叫画chūn宫吧?喜庆。”
于桓之一愣,问:“什么?”
江蓝生吞了口唾沫,王七王九窃窃私语,萧满伊笑得前仰后合,穆衍风将小桃花的话在嘴里琢磨一遍后,挑出重点道:“画……chūn宫?”
南霜点点头,忽而觉察到不对劲,讪讪望着穆衍风,不知如何解释。正此时,于桓之却将望雪刃收起,眉间释然,只淡笑道:“是个能威震江湖的好名字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