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同苏州初冬的雪,这样浩瀚苍茫地自夜空落下,因为没有积厚三尺的决心,所以沾了大地,便化为乌有。
身后隐隐有脚步声,穆衍风回头望去,是在沁窨苑伺候的丫鬟离萍。
她手持一个托盘,托盘上放着将将熬好的药和一碟蜜饯。她见了穆衍风,施礼道:“少主。”
因落了雪,药碗上还盖着盖子。穆衍风走过去,问:“是什么?”即刻将盖子揭开,浓烈的药味扑鼻而来,答案不言而喻。
流云庄的下人都调/教有数,离萍不答,只待穆衍风又问:“伤得重吗?”她才道:“回少主,想必是当时杜姑娘虽走火入魔,但并无伤害萧姑娘之意,所以控制了掌力。萧姑娘虽受内伤,但大夫说,只消服用此药,不出十日便好。”
穆衍风松了口气,侧目又望向屋内,半晌转过头来问:“霜儿妹子呢?”
离萍一笑,道:“陪着萧姑娘呢。南霜姑娘心好,见萧姑娘受伤,便守在跟前照顾,夜里也不曾离去,还唤人将她的chuáng铺搬来。”
穆衍风亦开怀笑道:“她这是爱热闹,好喜庆的xing子。”
离萍顺应地点头,又问:“少主进屋吗?”
漫天飞雪缀在穆衍风的发梢,凝了水,带有几许凄迷。他忽而又想起在池畔,自己莫名的心烦意乱,那种杂杳的感觉,至今还让他心有余悸。良久,他摇了摇头,说:“不了。”
第32章
萧满伊看着南霜兴致勃勃地将长椅布置成一个小卧榻,脑充血地说:“你就不能回屋住么?!”
南小桃花拍了拍绵软温暖的小榻,嘿嘿笑道:“这里好。”
萧满伊气节,偏过头,对着一尊弥勒佛像念了声“阿弥托福”,开始入定。入了半晌,睁眼却瞧着那弥勒佛笑得如南小桃花一般兴致高昂,愈发气血攻心。
屋外有人敲门两声。
离萍推门而入,将托盘放在桌上,道:“萧姑娘,吃药了。”说罢,她用勺杳了杳药汁,待凉了些,便为萧满伊送去,一边笑道:“方才少主在屋外,想着二人姑娘兴许休息了,便没有进来。”
萧满伊手中动作一顿,仰头便将药汁一饮而尽。
那药是极苦的,但萧满伊自幼入了“舞天下”,后又一人沦落天涯,一碗药汁与她吃的苦头相比,是小巫见大巫。
离萍接过空碗,又将那碟蜜饯送上,萧满伊摆了摆手,示意不需要了。离萍一笑,正yù将要碟收回,旁边却闪来一人,怔怔地看着那碟蜜饯。
南霜还未说话,萧满伊便开口揶揄道:“她就瞅瞅。”
伺候了南霜和萧满伊些许时日,离萍对这二人的xing子亦有些了解。她将蜜饯碟往桌上放了,回头会意笑道:“我再吩咐人给二位姑娘备些饭菜来。”
听了此言,南霜与萧满伊才意识到,自下午起,二人便滴米未尽,顷刻腹中饥鸣不已。
离萍方才离去,南小桃花就一声欢呼,跑到桌前当空挑起一块蜜饯,直接用嘴接住。吃着吃着,她一脸欢脱的神qíng却变得愁苦不堪。
萧满伊坐在chuáng上不动声色,见着南霜中了圈套才哈哈大笑,边拍chuáng榻边道:“你笨啊,那蜜饯是给吃药的人吃的,去口中药味,甜得不得了!”
南小桃花连忙斟茶连饮了三盏,抿抿嘴,锁着眉头一脸忧愁,叹了句:“悲哉。”
萧满伊刚笑罢,腹中却一阵雷鸣。她神色怔住,须臾又手忙脚乱地拉被子,说:“睡了睡了。”
南小桃花听了一愣,忽然一溜烟跑了出去。萧满伊刚扯过被子,刚刚盖好要装睡,见南霜忽然走了,又惊得坐起身来。
她侧目朝塌旁空旷的小卧榻一看,气闷地哼了一声:“还说陪我!真是的!”
不一会儿,屋外吱嘎一声,却是南霜又跑了回来,她环臂在胸前抱着些物什,往桌前一匐身,物什自她怀中落下,啪啪砸在桌上。
萧满伊依旧气鼓鼓坐在chuáng榻上,侧目用余光瞧着南小桃花,只见小桃花借着烛火,在桌上挑挑拣拣,好半天才拿了两样跑来塌前。
一样,是个印有桃花纹的小碗;一样,是一个牛皮纸袋。
萧伊人斜睨着那纸袋,觉着有些眼熟,继续气闷道:“什么玩意儿?”
南霜埋头将纸袋拉开,又将里面的凤梨苏一个一个捡出来放在碗里,递给萧满伊又呵呵笑道:“你不是饿了么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