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色春_作者:沉筱之(79)

2017-05-29 沉筱之

  近戌时,天已擦黑。街头巷陌点起灯笼,似繁星点点。相比起好奇心极重,一路东张西望的南小桃花,萧满伊倒是镇定许多。

  云上镇不大,方穿过两个巷子,便见一处朱阁翘檐,灯火楼台上悬着一块匾——青青楼。

  青青楼本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戏园子。数年前,名震天下的“舞天下”自台柱花月去世后,分崩离析,几名舞生舞姬四散流亡。青青楼的楼主便趁此时机,招揽人才,收容了三名舞天下的舞者,并授以戏曲唱功。

  自此,青青楼声名鹊起,成了一座难求的戏园子。

  此楼规矩甚为怪异,不接单独的女客。若女客想来看戏,若非有相公父亲携带,不得入园。

  南小桃花与萧满伊装扮了半日,此时已然是副偏偏浊世公子的行头。二人估摸着时间,想着待戏开演,还有个把时辰,便决定去找家客栈填填五脏庙。

  刚拐了个弯,萧满伊便听身后有人唤她,回身却巷弄内人影稀疏,行色匆匆,无一人相识。

  南小桃花见了这番qíng景也十分纳闷,转念又想到古书上的鬼故事,不由打了个寒噤,扯着萧满伊的袖子说:“走吧走吧。”

  萧满伊点点头,又狐疑地朝巷陌看了眼。

  哪知刚走了两步,方才那声音又提高了几分,叫了声:“萧满伊!”

  南小桃花这下听清了,唤萧伊人的是个男人,声音却如琵琶铮铮,十分好听。

  两人再回头望去,但见高檐上,白衣飘飘飞下来一人。那人身后是偌大的明月,幽深的巷子,落地时竟无一丝声响,未束起的黑发直垂在脸颊两侧,俨然一副鬼魂模样。

  南霜与萧满伊愣在原地,那人也立在不远处。

  夜色太朦胧,他的面容模糊,只隐隐见得唇角勾起一笑,露出惨白森森的牙。

  叶儒瞧着萧满伊这幅模样,以为她是认出了自己,因太过激动,愣在原地。岂料俄顷之间,萧伊人身旁的翩翩公子浑身忽地哆嗦两下,乍然跳起。这一跳,似唤回了萧伊人的神,也跟着跳。

  南小桃花与萧满伊时你方唱罢我登场,一来一回跳了十余下,边跳边抽气,边跳边说话,怎奈二人舌头打结,半晌只吐了几个音节:“素扒素鬼啊”、“扒铸道啊”、“奏素吧”……

  叶儒见状十分纳闷,正yù走近好好打个招呼,可刚买了一步,萧满伊便尖利地叫了一声。叶襦被这声叫唤惊得后退半步,南小桃花见状,觉着机不可失,咬咬牙似下了什么狠心。她猛然抓起萧满伊的手腕,脚尖自原地一旋,扬起圈螺旋状的尘土,顿地飞跑。

  萧满伊只觉身子忽被拉扯,耳边骤然涌来阵阵风声,眼前的景物飞速掠过,竟连看也看不清。

  福无双至,祸不单行。南小桃花拉着萧满伊才跑了十丈,又听前方一阵砖瓦碎裂,墙头上闪过三道人影。

  她愣在原地,半晌叹了句:“悲哉。”

  而萧满伊亦是瞠目结舌地望着她,连方才的“夺命鬼”也跑诸脑后,只问:“你用的是什么轻功?”她回头望了望那“冤鬼”,抬手来回比划,“竟能在弹指间跑十丈远?”

  南霜避过她的话头,心思一转:往前走,是敌在暗,我在明;往后退,是敌在明,我亦在明。取舍间,显然与那鬼硬碰硬要容易些。她冲萧满伊嘿嘿一笑,指着朝二人走近的鬼,又敛起笑容,再叹一句:“悲哉。”

  叶儒在原地站定,抬手将墨发用一根发带在脑后一束,盈盈笑着望向萧满伊:“伊儿,不记得我了?”

  萧伊人听了此话,脸上忽而有笑容渐渐绽开,她向前移了两步,试探地唤了声:“小叶子?”

  那头又传来好听的嗓音:“原来你还记得。”

  叶儒人极其随和,瞧萧满伊认出了他,便走上前来,先弯身跟南霜作了个揖,唤了声:“姑娘。”又转头对萧满伊道:“从前若遇了你,我定要跃到屋檐上,待你四处张望以为无人时,跳下来吓你。你那时还说习惯了这小伎俩,未想多年不见,你竟又被我吓着。”

  叶儒是当年萧伊人在“舞天下”最亲近的人,他虽比萧满伊年长一岁,却比她入门晚,因而也算的上是她师弟。

  经年已去,别后重逢。即便萧满伊不是惯于感慨的人,也不免唏嘘几句抒发离qíng:“自别后,忆相逢,花褪残红青杏小。唉!夜来风雨声,花落知多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