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有一个人爱我如生命_作者:舒仪/下午茶(113)

  那天晚上,罗茜闭上眼睛,眼前就是孙嘉遇双手抱拳的样子,孙嘉遇的眉毛,孙嘉遇的眼睛。她歪过脑袋,仿佛就能看到他俊秀的侧影。

  罗茜在黑暗里微笑起来。睡梦中迷迷糊糊翻个身,她口齿不清地嘀咕一句,真讨厌!怎么跟哥小屁孩儿纠缠不清?她那时还不知道,她已经被一种叫做爱qíng——那仅存于年轻心脏中的qíng愫正正击中,在她毫不知qíng的qíng况下,在她的心里悄悄地生根发芽,静静酝酿着,准备要开出一朵硕大的花。

  一个月后,罗茜的母亲的检查结果出来了:肝癌晚期,合并胰腺转移。

  手捧着诊断证明书,罗茜彻底傻了,像是一盆冰水兜头浇下,三伏天里只觉骨头fèng里向外咝咝透着冷气,心却像在滚油里,翻来覆去都是煎熬。医生的声音在她耳边嗡嗡作响,她竟是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。直到医生用笔尖敲敲她的手背,她才回过神来,听见医生问她:“你父亲呢?”

  罗茜呆滞的眼珠略微动了动,缓缓摇头:“我没有爸爸。”

  医生打量她,貌似明白地叹口气:“那你家还有其他亲戚吗?”

  罗茜梦游似的点头:“有个哥哥。”

  “那好,你回去和你哥哥商量一下,看需不需要把实qíng告诉你母亲。

  还有,下面该怎么办,是放弃治疗,还是采用保守疗法延长生命,你们家属要做个决定。“罗茜好像 突然从梦中惊醒,苍白着面孔一把抓住医生的手臂:“大夫,求求你!求求你救救我嘛!”

  大约是见多了qíng绪激动的患者家属,医生不为所动,只是冷静地一根根掰开她的手指,摇头说:“太晚了!肝上的毛病,可能和 心qíng长期不愉快有关,对你妈妈好一点儿吧,小姑娘!”

  那一天的内科门诊门口,来来往往的无数患者和院里的医生护士,不少人都对一个倚门痛苦的女孩子印象深刻。

  那女孩白衣黑裙, 黑色的大圆裙摆上,洒满白色的雏jú。她趴在门框上,哭得纯粹而放肆,带着死心塌地认了命的绝望。

  尽管已被医生判了死刑,罗茜和哥哥商量后的结果,还是将真实的病qíng瞒着母亲,只是说是肝硬化需要住院治疗。兄妹俩都觉得,只要生命还能延续,就有希望存在,现代医学发展这么快,没准儿这期间就有对付癌症的特效药出现。

  罗茜父亲不知道怎么听说了消息,亲自送来三千块钱,被罗茜当街摔了出去。她这一生,是真的不会再原谅这个男人了!

  侯了半个月的chuáng位之后,罗茜的母亲终于入院,chuáng头的纸片上,写的病名是肝硬化。治疗的过程并不顺利,化疗和服用各种中药的副作用,让她母亲的脾气愈加bào躁,罗茜便首当其冲成为她言语bào力的受害者。因为知道母亲时日无多,无论多难听的话,罗茜都默默忍下了,柔顺地尽着个女儿的本分,虔诚地祈求上天能给她个奇迹。

  可是罗茜母亲的病qíng恶化得很快,癌细胞迅速转移,她很快瘦成一把骨头,两个月后的某天晚上,终于走完了人生最后一段路程。弥留之际,她嘴里口口声声念着的,依然是罗茜父亲的名字。

  罗茜父亲接到儿子的电话连夜赶过来,想见前妻最后一面,却被罗茜堵在病房门口,死活不许他进门。就在两人qíng绪激动纠缠不清的时候,罗茜母亲咽下了最后口气,死不瞑目。

  当夜,罗营和哥哥为母亲守灵。没有呼天抢地和号啕痛哭,也许悲痛到了极点反而会让人变得麻木。罗茜只觉胸前像被人生生挖出了一个血dòng,明明心中难过得像火烧一样,但翻来覆去也说不出要怎样做才能减轻一点儿痛楚。她靠在哥哥身上,想起从此后世间除了哥哥再无—个可亲可近之人,人生最后的退路和防线,都随着母亲的离去而消失,她感觉悲不可抑,张开嘴想要痛哭,眼睛却gān巴巴得没有一滴眼泪。只能从喉咙深处挤出两声哽咽。

  如此熬到凌晨,窗外天色已经大亮,罗茜摇摇晃晃走出太平间的大门。门外是一个秋季微凉的早晨,初升的晨曦从建筑物的间隙挤过来,带着温暖的金huáng色调,恍惚的光影里似立着一个虚幻的身影,被朝阳染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。

  罗茜被明亮的光线剌痛了双眼,但她不敢闭上熬得通红的眼睛。她担心这一切都是幻象,等她再睁开眼,一切都会消失。

  然而他走过来,站在她身前,透过空气传递过来的温度和呼吸都真实可靠。他低声说:“我妈告诉我的。我来看看,万—你需要帮忙呢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