曾有一个人爱我如生命_作者:舒仪/下午茶(52)

 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,如同被人迎头打了一棍,耳边嗡嗡作响。

  经过一天一夜的消耗,油量指示分明已亮起红灯。

  凌晨四点,发动机“轰隆”一声响,彻底熄了火,暖风停了。

  我绝望地坐起来。孙嘉遇也醒了,紧紧握着我的手,手心里全是冷汗。零下十几度的环境,没有取暖设施,没有食物,据说人类的极限只有三天。

  “赵玫,过来,靠近点儿。”他抱住我。

  车内的温度一点点降下来。黑暗里我看不到他的脸,只能感觉到他的体温,透过皮肤汩汩流入我的身体。

  周围万籁俱寂,静得仿佛能听见彼此的心跳。空间和时间,似乎都在此刻凝固,只有我和他,绝境中的一对男女。

  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的威胁离得如此之近。我把脸埋在他的肩头,上牙嗑着下牙嗒嗒作响。

  他摸索着我的脸,指尖同样冰凉,声音却安静而镇定:“这儿不是无人区,十几公里外就有人烟。白天咱们想办法示警,会出去的,听话,甭怕。”

  “好。”我qiáng迫自己勇敢起来,不想表现得太没用让他看不起

 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,也是一天中温度最低的时候。

  我们摸黑把行李箱里所有的衣物都设法穿在身上,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持体温。

  在寒冷的环境里,人会越来越困。 我拼命提醒自己,不要睡不要睡,可是肌ròu完全不受意志控制,眼皮象灌了铅一样沉重,一直往下耷拉。

  闭上眼睛脑子里就出现幻觉, 眼前是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,或者是家里温暖柔软的大chuáng。

  小时候看童话,过了多少年,都认为卖火柴小女孩的故事,是作者的杜撰。现在我可以百分百肯定,安徒生一定遭遇过冻饿jiāo加的经历。

  “赵玫,醒醒!不能睡。”孙嘉遇用力拍着我的脸,声音焦急。

  我明白,如果真睡着可能永远也醒不过来了,象小女孩一样飞往天国。头脑异常清楚,身体却不肯配合,一直往下溜,灵ròu脱离的感觉如同梦魇。

  “跟我说话,听见没有?”

  “说……说什么?”我含糊不清地咕哝,拼命想撑开眼皮。

  恍惚中听到悉悉簌簌的声音,我被紧紧搂住,他的脸贴着我的额头,声音就在我耳边:“宝贝儿,听话,别睡!”

  “嗯……不睡……”我依旧东倒西歪。

  不知过了多久,嘴里被塞进一块东西,味蕾突然受到巧克力醇香的刺激,如同梦中一脚踏空,我激灵一下,神经顿时兴奋起来。

  睁开眼睛,窗外已有微光投入,能模糊看到他的五官轮廓。我被裹在他的羽绒服里,脸贴着他的羊绒衫,周围刺骨的冰冷中,唯一有点温度的地方。

  “你疯了?”我拼命往下拽那件羽绒服,“你想冻出毛病来?”

  “别动!”他用力按住我的手,“你别动!”

  “嘉遇!”我用力抱紧他。眼睛涨得难受,却没有落下眼泪,似乎体内的液体都已凝固成冰块。

  心境出乎意料的清明。我想我们要在这儿呆很久了,除非有人发现我们的行踪。

  可是茫茫荒野中寻找一辆车两个人,这个希望太过渺茫。

  乌克兰不是美利坚合众国,超级大国可以为一个意外事件,动辄耗费天文数字的人力物力,甚至令卫星改变轨道,因为他们坚信生命无价。

  朋友们可以求助的,也只有中国大使馆。但大使馆愿为因私出境公民担待的,一向有限。

  我抬起头,曙色渐明,雪光映进孙嘉遇的瞳孔,他的眼神通透清澈。

  我相信这一刻两人心灵相通。

  他垂下眼睛看着我笑了:“跟你说个笑话,平时我总说,男人最划算的死法,就是牡丹花下jīng尽人亡。今儿虽不是牡丹是朵玫瑰,总算遂了愿,勉qiáng赚了。”

  他变着法儿逗我笑,好避过清晨最困的时候,我明白。可是因为冷,他的身体一直在发抖,抖得声音串不成句子。

  “求求你,把大衣穿上行吗?我没事了,真的。”我哀求他。

  这回他没说话,也没有动。

  我终于替他把羽绒服的拉链合上,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心口暖着,很配合地说:“你刚才那笑话真粗俗,带色的笑话也有雅的,听我给你讲一个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