虽然注了镇定剂,睡梦中的他并不安宁,眉头紧蹙,羽睫微颤,好似在做噩梦。
画楼叹了口气。
她的心绪有些乱,便推了阳台的门,chuī着深夜的风,让自己清醒安定些。
月上银装,如烟似雾的梦幻;寒露清朗,非雨非丝的怅然。rǔ白色栏杆被重露浸润,画楼鬓角衣袖也微湿,真是应了那句,“香雾云鬟湿,清辉玉臂寒”。各种念头在脑海辗转反侧,烧灼着她的心。
却猛然听到尖锐的叫声。
慕容半岑已经坐起,目光空蒙又无助,使劲向chuáng角缩去,一脑门的汗。
画楼忙奔了过去。
他便搂住画楼,又哭了。
这一嗓子,又把家中众人惊动,纷纷跑了上来。
不管怎么哄着,他都不肯放手,只是搂着画楼,好似姐姐是他唯一的依靠。画楼只得叫佣人拿了她的睡衣,她今晚歇在慕容半岑chuáng上。
白云归脸色沉了一瞬,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,便道他们早点休息,如果有什么需要,下楼跟他说声。
画楼道好。
换好衣裳躺下后,慕容半岑立马扑过来,半个身子压在画楼身上。画楼轻轻搂住他的后背,安抚着他。
他跟画楼差不多高,原本就比画楼还瘦些。这段日子受尽非人折磨,身上早无半两ròu,肋骨隔得画楼生疼。
她qiáng忍着,一动不动。
他一直紧绷着,身子微颤,好半晌都静不下来,又有滚烫的泪落在画楼的颈项。
“姐姐,督军会杀了那个人吗?”慕容半岑声音懦懦,带着颤音问画楼。
画楼一震,他肯说!
他这般信任画楼,所以他肯说“那个人”!只要肯说,只要把伤口摆出来,就能治疗。伤疤是注定要留下的,可一直捂着,就会溃烂!
“会的,督军说会叫他死无葬身之地!”画楼的声音异常坚毅。她抱着慕容半岑,心间有股暖意悄悄滑过,她被慕容半岑信任。想着,便感觉怀里的这个小男生,真是自己至亲的亲人!
血脉相连的亲人!
一种从未有过的qíng绪在画楼心中泅开,眸子里氤氲了雾气。
所以,这种信任不能辜负的!
听到画楼的保证,慕容半岑终于慢慢静下来,身子亦没有刚刚的冰凉与紧绷。缓慢放松后,他的泪水也止住了。画楼掏出帕子给他擦脸,又叫了女佣端热水来洗洗。
重新睡下后,他不再压着画楼,只是紧紧扣住她的手指。十指相扣,十分的紧。
关了灯,屋子里有疏疏月影,摆设显得婉约韵致。
慕容半岑喃喃对画楼道:“姐姐,那个人家里,还有好多跟我一般大的男孩子……他们好可怜,求着他,任由他……”
他的呼吸重了起来,声音哽咽住。
画楼忙俯身,将他的肩膀搂住,柔声安慰着。
“爹走了,妈只会哭,要是没有你,我就会跟他们一样……”慕容半岑伸手,也紧紧搂住画楼,忍不住又哭了,“只有你和妈对我好,只有你能护我……”
画楼心中心酸难忍。
好半晌,他终于不再哭了。
他肯开口提这件事,有个问题画楼便没有再顾忌,问他:“半岑,出事那日,到底是什么人把你叫了出去?”
第138章 两姝相遇
慕容半岑斜长的眸子水潺潺,似墨稠初绽,幽暗的光线里便觉得悠远朦胧,柔弱娇慵。
他将头依偎着画楼的肩膀,跟女孩子一般乖巧:“是罗姐姐!”
罗疏烟,画楼替他请的那个英文老师。
画楼心中微跳。
慕容半岑继续道:“同学说有人找我,我以为是方副官。那人却说,罗姐姐的家里欠了他钱,拿着罗姐姐抵债,他让我一个小时内跟他去找督军,让督军写个手谕给他,他就放了罗姐姐。他还叫我不要先打电话,否则他就砍了罗姐姐一只手。他给我的信,是罗姐姐的笔迹……她求我救命……”
画楼心有戚戚,她身边的人,个个都是极其单纯。
又不是慕容半岑欠那人钱,白云归凭什么会给他写手谕?
一个放高利贷的,又怎敢威胁督军的妻弟?
又怎么gān贸然去见白云归?
平头百姓对于高官,特别是手握兵权的高官,都有天生的奴xing。这是几千年的压迫造成的心理yīn影,民国时未曾清去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