慕容画楼便站在他方寸之外,暖风chuī扬了裙裾,金芒掩映了绣妆,她神态娇慵,眼眸静籁。
敲门声打断了屋子里诡谲的静籁。
唐婉儿步履轻盈,瞧见屋子里的数人,展颜微笑。她清减不少,下巴尖削,不似以往的圆润,更加成熟妩媚。
“六少,白夫人。”她笑着打招呼。
李方景笑了笑,对她道:“你去把柳儿放了,免得一会儿真的捆坏了。”
唐婉儿瞧着chuáng上的柳烨,摇头笑了笑。
打开了手铐,绳子才松口一处,柳烨猛然用力,便瞧见绳子如水蛇般从她身上游走。雪色手臂勒出血痕,鬓丝凌乱,青色卡夫稠长裙被绳子撕裂破残好几处,勉qiáng蔽体。
她唇角噙着谲艳的笑,缓缓走到李方景面前,迅雷不及掩耳,响亮一巴掌扇在李方景脸上。“贱人!”她骂道,声音却清婉,似大家闺秀的娇嗔,只是眼波里杀意顿现。
李方景只是笑,嘶了一口凉气。左边脸颊连挨了两下,微微红肿。他眉梢挑起风流:“柳大美人,你是第一个扇我耳光的人。可解气了?”
“解气?”柳烨笑着,声音柔媚,却带着蚀骨凉意,“你知道我要什么的,都给了我,我便解气。”
“抱歉,你说晚了,已经送人了。”李方景轻笑,“下次赶早!”
好似在说什么不要紧的东西。
柳烨也笑,看着李方景,两人视线在空气中一撞,迸she刺骨寒光。
转眸间,柳烨清湛眼波浅浅落在画楼脸上:“你有些本事嘛!能偷袭我的人屈指可数,你数一个。他日不想伺候白云归那武夫了,去南京找我,许你一份高官厚禄!”
“多谢。”画楼眼眸柔柔的,安宁落在她脸上,“等柳小姐站稳了脚跟再说。”
柳烨那称霸天下的女王之气微静。
惹得李方景哈哈大笑。
柳烨进内室换了一套衣裳:青灰色格子呢绒男式西服,同色呢绒宽檐帽,浓密青丝盘起,藏在帽子里,英姿飒慡。翻手间,浓艳佳人变成翩翩公子。
画楼恍惚之间好似明白,当初在德馨茶馆找吴三少的漂亮小公子,是罗耿氏;后来找无言和白云展的,兴许是柳烨。女扮男装,自然不好摘帽子。掩着脸,只看身形,罗耿的背影与柳烨还真有七八分相似,被认错也是有可能。
只是,这是凑巧吗?
为何柳烨会连续两次现在在那个茶楼?
柳烨压了压帽子,手中的小皮箱放在脚边,对李方景道:“我要见见李潋之那贱人!”
“三哥今早离开了俞州,已经走了两个小时。”李方景笑道,“婉儿就是去送他的。”
柳烨的手微顿,藏匿在帽檐下的俊妍面容看不清表qíng,只是艳丽红唇撇了撇。须臾她才道:“帮我转告李潋之,帮日本人做事没有好下场,不管他要什么,及早抽身,别泥足深陷想离开都难。日本人也不是傻子,任由他在他们眼皮底下搞小动作,差不多就行了。还有……能被我利用的男人,我从来不在乎,叫他别再犯傻!”
最后那一句,说的微微用力。
李方景挑唇笑:“我会告诉他。你今天走么?不在俞州多玩一天?”
“这破地方,我玩了三个多月,犄角旮旯都看遍了,最后空手而归。本小姐有生之年都不想再来!”她再次把帽檐压低,拎起小巧皮箱出去。
画楼不禁轻笑。
李方景冲唐婉儿使眼色。
唐婉儿跟上去:“柳小姐,我送你去码头。”
正中午的日照毒辣,蝉声切切暑意更浓。
画楼想等夕照西下再回官邸,便和李方景坐在饭店一楼咖啡厅喝茶,她便问起他的近况。
“还好,不赚不亏,结识了好些时髦小姐,跟在俞州一样,喝茶看电影听戏,偶尔去骑马打猎,有时候也出海打渔。”李方景舒适笑道,“奥古斯丁帮我打理生意。白云归一闹,英国大使馆说他信誉有问题,不准他留在商会。原本英国人就歧视华人,他能得到商会参赞的位置,他养父花了不少钱打理,他每年也要花钱孝敬,实则吃力不讨好。借着这个机会离开了,他也解脱。”
“养父?”画楼笑道,“他不是英国人。”
“自然不是,他长着一副东方人的面孔,怎么会是英国人?”李方景笑道,“从前他要在英国商会里吃俸禄,不能讲。如今离了商会,我们又至jiāo,他便告诉了我,他是华夏男儿。他跟这边有些私怨,从前没有回来,对华夏很是憎恨。在中国待的时间久了,再也不能把自己当成英国人,置身之外。他在英国商会有时看着国人奴颜媚骨,很是难堪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