锦绣民国_作者:15端木景晨(95)

  工匠将书房的墙壁粉了,玻璃窗补了,垂下帘布换了。书桌、书架与十锦槅子工艺jīng良,无甚损坏。装着新的桦木雕花长门,长羊绒地毯纤尘不染。虽然极力求jīng,还是跟从前不同。

  不可能瞒得过白云归。

  损失最大的,是白云归的书。

  前日慕容画楼在百货商店淘得一樽玻璃鱼缸,足有汽车大小,似透明的水池。她装饰了颜色瑰丽的小雨花石铺底,两株红玉石珊瑚点缀,绿色塑料海藻在清澈水中款摆。

  等过几日得了闲,她预备再去买些热带鱼,便是个小型的海底世界。

  家中客厅里还没有寻到合适放这么大鱼缸的地方,慕容画楼就让人将它摆在院子里。

  那鱼缸,正对白云归书房窗口。

  不少的书落入鱼缸中,被水浸得字迹模糊。这个年代的印刷技术原本就不好……

  管家拿给她瞧时,她抚额无言。

  她不是爱书之人,从前书桌书架总是乱七八糟。而白云归的书架,好似陈列馆一般整齐gān净,分门别类摆放,书皮清洁,书页残破处亦小心翼翼补上。他视藏书如珍宝。

  这些书,还有不少是他留学时的教材。对于他而言,意义非同寻常。

  白云归下午四点钟才回官邸。

  脚步轻快,身躯伟岸,却掩饰不了眼底倦色与眼袋yīn影,长衫上烟糙味极浓。通宵熬夜,用香烟提神的男人,便是这般颓靡气息。

  瞧着在他书房里整理书架的慕容画楼,他浓眉微拧。

  “督军回来了?”慕容画楼淡淡冲他笑。

  “借书看吗?”白云归走近,将疑问道。他随便扫视一眼书架,略显疲态的眼眸瞬间bào怒风起云涌,凌厉bī视她,“怎么回事?”

  书架上的摆放顺序乱得离谱,而且少了很多本。

  慕容画楼只装看不见,举重若轻将昨晚白云展酩酊大醉发酒疯、今早离家出走的事qíng经过,如实告诉了白云归,还道:“李副官已经去拦了,这个时候都没有回来复命,大约是找到了……”

  被他bī问时,她神态自若,坦dàngdàng回话,他脑海中闪过一丝赞许;继而又想起昨晚众多谋士对她背后身份的猜测,这缕欣赏化作戒备,盘踞心口。只是这样一顾虑,神色倒是缓和下来。

  她是内地的大户小姐,在家族学堂念了几年老式书。十三岁后辍学,跟着她母亲学针织女红,鲜少露面;十五岁嫁入白家,谦和温顺,母亲原本不满意她,而后也非常喜欢她。

  嫁入白家,她也是裹足闺阁,不踏社jiāo圈一步。

  白家旁人会劝她结jiāo些朋友。而白老爷子古板守旧,喜欢慕容画楼这般宁静xing格。有老爷子撑腰,家中应酬她从不cha手,终日在闺房写字、作画、绣花、弹琴。

  新社会的风,chuī不进她的绣房。

  来俞州前的几个月,她大病一场。醒来后,旁的没有什么改变,却爱凑热闹了。听戏、饮茶,还会跟回国赋闲在家的白云展出去逛夜市……

  无伤大雅的爱好,家人也不反对。她才十八岁,哪个年轻人不爱热闹?

  白云归陆续派人回霖城打探她的消息,这便是传回来的全部。

  可是来俞州的这位夫人,并不像与世隔绝了十几年的人。西洋传过来的吃穿用度,她极其熟稔。

  白云归没有亲眼见过,但是下属却说过数次,他的夫人,枪法jīng准。

  这才是白云归对她唯一困惑的地方。她若是被人掉包,自然应该谨慎,就算会开枪,亦不会表现出来,毕竟跟霖城的那位差太大,太惹眼,让人生疑;若就算她本人,她蛰居的那些年,又做了什么?那枪法又是何人所授?

  “找到了他,直接送回霖城!”白云归语气依旧yīn冷,“他这样闹,保不齐做出什么事qíng。有个三长两短,家族那边我jiāo代不起!”

  慕容画楼垂眸未语。

  她退了出去,白云归洗澡换衣,微微眯了一个钟头,便听到管家说楼下开饭了。

  白云归穿了件湛蓝色儒衫,风姿磊落,只是鬓角染了银色,眼底添了青霜。不管是chūn风得意还是壮志未酬,都挨不过岁月匆匆。

  餐厅一隅,女子低声说着什么,声音轻软温和。

  白云归进去的时候,慕容画楼忙起身迎他,笑着把她母亲与弟弟介绍给他。

  那妇人脸颊圆润,肌肤白皙,绛色花铃稠衣衫,显得端庄温敦。只是那斜长的眸子,依旧如秋水湛湛,妩媚动人。饶是老练深沉,白云归也难掩错愕,“莹袖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