救过那么多伤员,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,拼着全力想给他打最后一个电话。电话通了,只有两秒,手机没电了。
她无力地瘫软着,感觉身下冰冷的土地正大口大口地吸走她的生命,她这副躯壳里只留下记忆,全部都是关于他的记忆。
他微笑的嘴角,他孩子般的睡脸,他说的那个关于巨龙和公主的童话。
常晓chūn,你不能死,她对自己说,你不能死,你要等他回来,他就快回来了,你不能死,不能死,不能死……
紧抓着求生的希望不肯自己的意识沉沦,一直坚持到看到亮光的一刻,她才安心地闭上眼睛。
有人移动她的身体,似乎有什么东西压住了她,他们搬了很久才搬开。她很疲惫,眼睛一点儿开睁不开。
感觉身体被抬起悬空,她本能地伸手想抓什么东西,这时,一只温暖的手握住了她的掌心。
时光,我的故事讲完了,该你了。
十一、 再见,时光
已经十几天了,还要我躺到什么时候啊。”
病chuáng上的人叫着,打着石膏的腿搁在活动桌上,别一只脚在chuáng下晃dàng。
时光坐在chuáng边,手指上缠着纱布,专心削一只橙子,细致无比。
“喂,时总,时老板,时大总裁……”
常晓chūn的手在病chuáng上拍了拍。
自从时光徒手把她从矿井里挖出来后,就没对她说过一句话。她又没什么事,就是头破了点儿皮,左腿被划了一道,右腿骨折了,养了十几天也差不多可以下chuáng活动了。但是时光就如守门神,天天在她chuáng边看着,她想起来喝个水都不行,上厕所还必须报告。
“你让我出去转转嘛。”常晓chūn坐起来,脸凑到时光旁边说,“你去了一趟西藏,回来就老僧入定啦?”
时光剥了一瓣橙子送到她嘴前,她张嘴,橙子送进她嘴里。嘴里嚼着,手习惯xing地摸了摸胸前的不布袋。
那是时光为了她在活佛门前跪了九天九夜求回来的六字真言。为了感动活佛,他不仅跪,还当了两个月的苦力,之后又因为高原反应大病一场,总共拖了三个月才回来。
她感动的要死,心甘qíng愿地让他摆布。可是这未免也太久了点儿吧。她吃完一瓣橙子说:“喂,让我出去吧……”
又一瓣橙子喂入口中。
她都快被喂成猪了。愤愤不平却又奈何不了他,她一只手撑着打石膏的腿,别过脸不理他。
门外有人敲门。
敲了很久,时光都不去开。
“喂喂。”她推推他。
门外的人自己进来了。
“何院长。”她笑着叫来人。这会儿不管谁来,她都欢迎。人多才热闹。
何锦如看着常晓chūn,失望地叹了口气。
常晓chūn吐吐舌头。
刚醒过来的时候,她看到何锦如满脸泪痕地抓着她的手。她迷糊中似乎喊了一声妈妈,清醒以后就不这么叫了。
隔了几天,她jīng神好一点儿,何锦如带了小左小右来看她。两个小孩子摸了摸她腿上的石膏,又摸了摸她额头上的纱布,两张小脸一点一点皱起来,眼泪像豆子似的往下掉。
她急得一只手搂一个,让他们别哭,自己却哭了。何锦如赶紧把他们三个都搂在一块儿。那时,她深切地感觉有亲人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。
可是后来她怎么也没办法对何锦如叫出妈妈两个字。她知道她挺失望的,她也很无奈。
“出去转转吧。”何锦如对时光说。
常晓chūn一个劲儿点头。
时光终于开了金口说:“我有分寸。”
面对时光这个冰疙瘩,在医院一手撑天的何锦如也撼动不了他。
对上常晓chūn期盼的目光,何锦如也只能摇摇头,把手上的袋子放到桌上说:“这是换洗的衣服,我明天再来。”
常晓chūn一下脸红了。
谁都知道她这几天无法行动,所以,谁都知道这几天都是谁帮她洗澡。
她不活了。
何锦如走后,医生护士来查房,他们都好言好语地建议他们出去转转,但都被时光一个眼神驳回。
医生走之后,刘小卷来—。她被拦在门外,时光不肯让她进来。
常晓chūn记得,她昏迷醒来的第二天刘小卷就来了,她看到她就开始大哭,哭到门口围一圈人来看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