常晓chūn窥一眼身后,妈妈追至灯光照不到的yīn影里,跑不动了,扑通一声坐到地上,身旁墙壁投she出巨大的黑影,在常晓chūn眼中颤抖着渐行渐远。
时光带常晓chūn到安全热闹的街市,停在路边的长椅旁。抬手擦汗的时候,他无意间瞥见自己的掌心有一大块凝固的血迹。他把常晓chūn的手翻过来,发现她的手掌被什么划了一道很长的口子,贯穿整个掌心,一直在渗血。
他四处看了看,对面的超市旁有一家药店,没打招呼就过去了。常晓chūn抱着腿坐在长椅上,有气无力地垂着头。
时光很快回来,带回酒jīng药棉和纱布。替常晓chūn消过毒后,他帮她把伤口包扎起来,在手上绑一个死结,问她:“怎么回事?”
常晓chūn回忆起刚才的qíng形:她进门时,妈妈在客厅喝酒看电视,边看边指着电视里正在演的一部韩剧痛骂。最近那部韩剧很火,她也看过一点,里面的男女主人公为了爱qíng抛弃了家庭。她想,妈妈看这样的电视剧不是自己找刺激么。
正这么想着,妈妈忽然回头看到她,发红的眼睛狰狞起来,举起酒瓶劈头盖脸地砸,嘴里尖声叫喊:“是你,是你带走我老公!你这个臭女人!”
她知道妈妈发起酒疯来不得了,立即逃跑。妈妈见她要逃,手一甩砸破了个酒瓶追上来。地上满是玻璃碎片,她怕妈妈光脚被玻璃扎到,下意识想阻止她乱走,结果受伤的是自己。她只好捂着扎破的手义无反顾地逃。
“嘶——”常晓chūn皱起眉,不小心按到伤口,火辣辣地疼。
“究竟怎么回事?”时光又问了一遍。
“没事,我妈今天心qíng不好。”常晓chūn不打算把家丑外扬。
“你妈妈一直那样?”
“不是,她今天酒喝多了,平时都很好。”
常晓chūn很大声。
时光发觉了,她越是心虚说谎话,越是大声。他没再问,把酒jīng棉等东西收好在一个包里,递给她说:“现在我救你一次,扯平了。”
常晓chūn瞪着他,忽然皱起眉:“我、我肚子疼……”她两手压着肚子呻吟。
他听她呻吟了一会儿,说:“别装了。”
常晓chūn眼睛眨了眨说:“你怎么知道我装的。”
他的嘴角扬起的弧度,让她心跳加速。
“别想骗我。”他说。
在黑暗中度过几百个日夜,他的听力,以及对听到的声音里细微qíng绪变化的理解能力,都超乎常人。所以,当他走到巷子口,他能听到常晓chūn传来的微弱的呼救声。
所以,在车水马龙的街头的此刻,他能听到常晓chūn急促的心跳声,仿佛在压抑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。
“要不要我送你回家?”
“不用。”
意料之中,时光跨上车,对她说:“再见。”
常晓chūn的心跳更急了,在他即将踩下脚踏的时候,她从椅子上跳下来拦在他面前。
“你……我……”她慌乱着,心中qíng感好似cháo涨cháo落,làng花不停触摸着沙滩,向前一点,再向前一点,去够那一颗美丽的贝壳。
而他这贝壳,静静立在她面前,始终那样的无动于衷。
话还没有开始讲,她已被他的无动于衷打败,眼泪流下来,她自bào自弃地说:“我喜欢你。我也不明白我怎么会这么喜欢你……”
一辆车疾驰而过,掀起的风chuī乱了她的头发。
很多时候,时光的流逝是波澜不惊的,倏忽三年过去,倏忽五年过去,然后我们长大了。而那些时间点滴里的暗涌只有我们自己才能够感受。
常晓chūn,她说不清这种感受,她只知道,这么多年过去,忽然有一天,他出现在她面前,那些点滴里的暗涌像找到归宿般翻腾起来,浇灌了埋在她心里的种子,挤破她红肿的心尖,发出芽。
“我喜欢你,”她说,“如果你一定要撇清关系,那就撇清吧。但是我还是想让你知道,我喜欢你。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。我只是怕我不说出来,会后悔。”
这时候,她的肚子狠狠作痛,真的痛的时候,她反倒不愿表现出来了。诗人说微笑着流眼泪,大概就是她现在的心qíng吧。
她笑着说:“这下我不会后悔了,我回家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