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添睡在三人病房靠窗的那张chuáng上。
常晓chūn看到秋添的时候,他瘦huáng枯槁毫面容毫无生气,她简直不能相信这是那个被张佳来形容成微笑王子的男孩。一个星期前,她还看到他骑车带着张佳来在学校里飞驰,怎么现在人就奄奄一息地躺在这儿了呢。
秋添的家人见常晓chūn特意送了蛋糕来,都红着眼睛感谢她。常晓chūn看到秋添妈妈憔悴的样子,心酸的不行,真恨老天爷为什么要这么绝qíng。
秋添从中午就陷入了昏迷,医生说继续这样,随时都有死亡的可能。常晓chūn坐在chuáng边对他说话,她说:“对不起,秋添,佳来暂时来不了。她非常非常挂念你,让我带蛋糕给你。如果你听到了,醒过来,吃一口吧。”
秋添一点反应都没有。
太阳下山之前,他们告别了秋添的家人,离开医院。常晓chūn伏在时光肩膀上哭了很久。
他们去了火车站,只剩最末一班车。距离发车还有两个多小时,他们相互依偎着坐在椅子上等车。融雪天气,人们围着厚围巾经过,唇边都带着若有若无的白雾。天空在候车厅的屋顶和遮阳台的边缘之间露出一条fèng隙,傍晚的余晖无力地从fèng隙里溢进来,散落在穿堂而过的寒风里。
时光问:“你饿吗?”
“不饿。”常晓chūn心qíng低落,完全没有胃口。
“我去给你买杯奶茶。”
“别去。”
常晓chūn握住时光长长的围巾。
“哪儿都别去,别离开我。”
凝望着时光的眼睛又变得湿漉漉的。
时光坐回去,解开围巾绕过两个人的脖子。
“别担心。”他把常晓chūn拉进自己的怀里。
常晓chūn的心qíng稍稍平静了些。天很冷,等待很漫长。她在时光温暖的气息里睡着了。
世界忽然寂静下来,所有人都被清场。连时光都不见了。
只有一个清秀gān净的男孩子坐在她身旁,穿着厚厚的毛领大衣,脸上泛着红润的朝气。他把手cha进大衣的口袋里,抬头说:“原来下雪了啊。”
声音里带着笑意。
“秋添?你怎么会在这里?”
说出这句话的同时,她已经知道答案。可是她并不难过,此刻的寂静有种巨大而神秘的力量,将一切沉重的qíng感都消融了。
“这里也是我的站台。”秋添望一眼四周,似乎他已经来过无数次。
她惊讶:“你可以说话了?”
“嗯。”秋添抬起头闭上眼睛,像第一次学会呼吸一样,深深吸了口气轻轻地吐出来,“能说话的感觉真好。可惜,没能亲口对佳来说上一句。”
“你不去见她吗?”
“来不及了。”
秋添微笑着转过头:“谢谢你送来的蛋糕。你在医院说的话,我听到了。虽然没能见她最后一面有些遗憾,不过我很庆幸她没看到我最后虚弱不堪的惨状,不然,她会更伤心的。现在这样多好,不管过去多少年,她记忆中的我永远停留在18岁的样子……”
他的声音被远处传来的汽笛声盖过。一辆老式的红皮火车亮着huáng色的车灯驶进车站,慢慢减速,喷出许多弥漫的雾气停在他们面前。
“我的火车到了。”
“你要去哪儿?”
“我不知道。”
“你就这么走了?你舍得佳来吗?”常晓chūn急着想挽留他,可身体很重,完全使不上力气。
“我舍不得。”秋添轻轻叹了口气,“如果有下辈子,我绝对不要死在我爱的人前面。”
车门缓缓合起,单薄沉静的少年隔着玻璃对她轻轻挥手,脸上的笑容温柔又哀伤。
她想追上去,可还是一点都动不了。
火车开走了,寂静退去了,嘈杂的人声像是收音机里调出的频道,在耳边一点一点放大,有候车厅里传来的广播声,有人的脚步声,还有时光担忧地呼唤声:“常晓chūn,喂,醒醒。”
她挣扎了一下才醒过来。醒来时,眉头紧皱,拳头握的紧紧的。
“做恶梦了?”
她不大确定地说:“我刚才好像梦到秋添了。”
她的话被火车进站的声音淹没。
太阳往西,他们往南。日光渐尽,窗外没有了风景。车厢里大部分的人都昏昏yù睡。常晓chūn却毫无睡意,她脑子里反复出现秋添的身影,她梦到的他好真实。